凯旋的喧嚣与封赏的荣耀,如同潮水般渐渐退去,露出了底下坚硬的、布满棱角的现实礁石。顾长渊与李晓晓的故事在民间被传颂得越发神乎其神,尤其是在北境和京城百姓心中,“护国天女”几乎已被奉若神明,其声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然而,在庙堂之上,在那些恪守儒家经典、维护传统礼法的文官集团内部,针对李晓晓的风暴,却正在悄然酝酿,并最终爆发。
首先发难的,是都察院的几位御史。他们引经据典,措辞激烈地上书弹劾:
“陛下!长公主殿下虽有救驾之功,然其身为女子,私自离京,擅入军营,干预军政,乃至亲临战阵,此乃牝鸡司晨,乾坤倒悬之举!严重违背祖宗法度、后宫不得干政之训!”
“女子当以贞静贤淑为要,岂可效匹夫之勇,置身于刀兵险地?此举置皇室颜面于何地?置天下女子教化于何地?”
“若因功便可破例,则祖制纲常何在?日后人人效仿,国将不国!”
这些奏疏,将李晓晓的功绩完全剥离,只紧紧抓住她“女子干政”、“擅离宫廷”这两点大做文章,扣上了“牝鸡司晨”、“有违祖制”等沉重的大帽子。一时间,朝堂之上,保守派官员纷纷附和,要求皇帝“念其有功,可从轻发落,但亦需小惩大诫,以正视听”,言语间,竟是要追究李晓晓擅自北上的“罪责”。
这股风潮,很快便刮到了后宫。
长春宫内, 太后端坐上位,脸色阴沉。她召来了皇帝李珩,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与兴师问罪之意:
“皇帝!晓晓此次,实在是太过胡闹!”太后捻着佛珠,声音冰冷,“她身为长公主,金枝玉叶,竟敢女扮男装,私自离京,跑去那等凶险之地!成何体统!万一有个闪失,皇室颜面何存?你叫哀家日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李珩:“她虽有功,但功过不能相抵!这擅自离京、罔顾自身安危之过,必须严惩!否则,后宫规矩何在?皇室威严何在?依哀家看,至少也该禁足数月,收回部分赏赐,以儆效尤!”
太后的发难,无疑给本就汹涌的舆论又添了一把火。
面对来自朝堂和后宫的双重压力,李晓晓保持了沉默。她知道,在这种涉及根本礼法的争论中,自己辩解反而会落人口实。
然而,她并非孤立无援。
首先站出来公开支持她的,是她的挚友陆清雅。陆清雅利用自身在京城贵女圈中的影响力,联合了数位同样钦佩李晓晓胆识才华、思想较为开明的官家小姐,在家中举办的茶会、诗会上,公开赞扬长公主的功绩与勇气。
“若非殿下千里奔袭,智勇双全,陛下恐危矣,北境恐危矣!此乃救国救民之大义,岂能因殿下是女子便横加指责?”
“殿下此举,正显我大晏女子亦有不输男儿之胆魄与才智!何错之有?”
“那些腐儒只知死守书本,却不知变通,更不懂何为家国大义!”
这些言论通过贵女们的交际网络迅速传播开去,在民间和部分开明士大夫中引起了共鸣,形成了一股不小的舆论支持力量,与保守派的攻讦形成了对抗。
与此同时,顾长渊虽未直接上朝辩论,但其麾下旧部、以及一些敬佩其为人、同样在战场上拼杀过的武将,也纷纷以各种方式向皇帝表达了对长公主的支持,认为军功面前,不应拘泥于性别之见。
真正的定鼎之音,来自皇帝李珩。
在又一次针对此事激烈争吵的朝会上,李珩耐心地(或者说,压抑着怒火地)听完了所有御史的慷慨陈词和保守派官员的附和。
然后,他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身,目光如炬,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百官。
“众卿之言,朕,都听到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威压,清晰地传遍大殿,“你们口口声声祖制、礼法、纲常。那朕来问你们,当朕身陷黑风谷,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命悬一线之时,你们的祖制、礼法,可能救朕?可能退敌?”
大殿之上一片死寂。
“是朕的妹妹!是你们口中‘有违祖制’的长公主!”李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与愤怒,“是她!不顾自身安危,千里奔袭!是她!想出地道奇谋,送来消息与补给,稳住军心!是她!献上火牛破阵之计,助朕与数千将士杀出重围!她的功劳,是实实在在的救命之功,救国之功!”
他猛地一拍御案,声震屋瓦:“尔等居于庙堂之上,安享太平,却在此苛责于救国功臣,还是朕唯一的妹妹!是何道理?!”
他目光如刀,直刺那些上书的御史:“至于太后所言皇室颜面……朕告诉你们!朕的妹妹,为了救朕,为了这个国家,敢于挺身而出,不畏生死,这才是朕李家的颜面!这才是大晏皇室的尊严!”
最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朝臣都震惊的决定:
“长公主李晓晓,救驾有功,于国有大功!朕意已决,不仅不罚,还要为其增设封号!”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宣布:
“即日起,晋封长公主李晓晓为——护国公主!秩同亲王,仪仗倍之!以彰其功,以显其德!”
“护国公主”!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大殿中炸响!公主封号本就尊贵,再加“护国”二字,其意义更是非同小可!这几乎是将李晓晓的地位,推到了一个仅次于皇帝、超越所有宗室亲王的极致!
“陛下!不可啊!”
“陛下三思!此例一开,后患无穷!”
“祖制从未有公主得此封号……”
保守派官员们顿时慌了,纷纷出列反对,朝堂之上再次陷入激烈的辩论。
但李珩心意已决,他要用这最尊崇的封号,彻底堵住所有非议之口,奠定李晓晓无人可以撼动的超然地位!
京城的非议,在皇帝绝对权力的干预和一部分舆论的支持下,虽未完全平息,但其势已颓。一场针对李晓晓的风暴,被李珩以强硬的姿态,生生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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