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
“而且,这家糖厂,是钱富贵钱经理介绍的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钱富贵。
钱富贵手里的钢笔停住了。
他慢慢抬起头。
“沈总,话不能这么说。”
“那家糖厂的厂长,是我老战友。”
“人家给我们的糖,是优级品,比市面上的一般货色要好。”
“价格是贵点,但质量有保障。”
沈墨从报表里抽出一张检测单复印件。
“这是质检科对上个月那批糖的检测结果。”
“各项指标,均符合国家标准,但并未达到优级品标准。”
“而且,同期我们从另一家糖厂采购的样品,质量相当,价格便宜百分之八。”
钱富贵的脸白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秒针走动声。
嗒。嗒。嗒。
陈望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没说话。
沈墨合上报表。
“我不是针对任何人。”
“但这些数据表明,我们的管理存在漏洞。”
“运输成本可以压缩,采购流程可以优化,这都是实实在在的钱。”
“北极光现在摊子大了,但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每一分利润,都是销售团队在市场上拼杀出来的,是生产工人一滴汗一滴汗干出来的。”
“我们不能因为人情、因为习惯,就让这些利润白白流失。”
他说完,看向陈望。
“陈总,我的意见是,立即成立专项小组,对运输和采购部门进行审计。”
“发现问题,追责到人。”
“同时,重新梳理供应商名单,引入竞争机制。”
陈望点了点头。
“可以。”
这两个字,像两颗钉子,钉进了某些人的心里。
张大山脸色铁青。
钱富贵低着头,手里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会议在压抑的气氛中结束。
众人陆续离开。
钱富贵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眼会议室。
陈望、沈墨、李秀兰还坐在那里。
沈墨正在说着什么,陈望认真听着。
钱富贵咬了咬牙,转身走了。
走廊里,几个部门负责人聚在一起,低声议论。
“太狠了……”
“这是要动真格的啊。”
“老钱这次麻烦大了。”
“张总那边也不好过。”
声音压得很低,但都能听见。
张大山没理他们,大步流星走了。
背影挺得笔直,但脚步有些重。
……
会议室里只剩下三个人。
沈墨把那份厚厚的报告推到陈望面前。
“陈总,这是详细的审计和分析报告。”
“运输和采购只是开始。”
“接下来,生产环节的能耗、物耗,销售环节的费用率,行政后勤的开支,都需要系统性地梳理和优化。”
陈望翻开报告。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图表、对比分析。
每一页都有红色批注。
“做得很好。”他说。
李秀兰也拿过一部分翻看。
“这些数据……很扎实。”
“但推行下去,阻力会很大。”
沈墨推了推眼镜。
“我知道。”
“但非改不可。”
“北极光现在年营收已经过亿,员工超过两千人。”
“不能再靠以前的粗放方式管理了。”
“我们必须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用数据说话,用流程管事。”
陈望合上报告。
“沈墨,你说得对。”
“但方式上,可以更灵活些。”
他看向沈墨。
“大山和富贵这些人,是跟厂子一起苦过来的。”
“他们或许跟不上现在的管理思维,但他们对厂子的感情,是真的。”
“改革要推进,但不能寒了老兄弟的心。”
沈墨沉默片刻。
“我明白。”
“但慈不掌兵。”
“有些规矩,必须立起来。”
“否则,今天放过一个糖厂,明天就会放过一个包装厂,后天就会放过更多。”
“到时候,规矩就成了摆设。”
陈望点了支烟。
烟雾缓缓升起。
“你说的规矩,我支持。”
“但执行的时候,要给缓冲期。”
“比如运输部,可以先选一条线路做试点,用新方法跑三个月,看效果。”
“效果好,再全面推广。”
“采购部也是,可以引入新的供应商,但老的供应商,给一个过渡期,让他们有机会改进。”
沈墨想了想,点头。
“这样可以。”
“但审计必须立即开始。”
“发现问题,该处理的还是要处理。”
“否则,起不到警示作用。”
陈望吐出口烟。
“审计你负责。”
“处理意见,报给我。”
“最终怎么定,我来拍板。”
这话说得很清楚。
沈墨是刀。
但握刀的手,是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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