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任·林小舟·焚名于2018。
这行猩红的刻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2018年,那个潮湿的夏夜,我亲手点燃了写着自己名字的草人,火光映着我年轻的脸,我以为那是与过去的决裂,是新生的开始。
原来,只是又一次轮回的标记。
我浑身发冷,不是因为井底的阴寒,而是发自骨髓的恐惧。
每一次死亡,每一次自以为的重生,都不过是在这面墙上增添一行血字。
我是第六任,那前面五任呢?
他们也是林小舟吗?
喉咙发干,我踉跄着继续向下。
凡子在上面喊我的名字,声音带着焦急的喘息,但我已经听不进去了。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只有一个念头:下面还有什么?
第九阶的尽头,不是石壁,而是一间幽深的密室。
密室不大,约莫十来个平方,四壁空空,只有正中央立着一座半人高的石台。
红烛的光线被这里的黑暗吞噬大半,显得格外昏暗。
石台上,静静地躺着一件衣服。
一件崭新的,红得刺眼的衣服。
那红色鲜活得像是流动的血,款式与我身上这件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袖口处空空荡荡,没有绣任何字。
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它的领口。
那里,向内缝着一小块白色的布片。
布片上,是三个字:林小舟。
墨迹淋漓,仿佛刚刚写下,甚至还未完全干透。
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这笔迹我太熟悉了,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来。
这是我自己的字。
每一个顿挫,每一个勾画,都与我写了二十多年的名字别无二致。
可我什么时候在这里写过我的名字?
“别碰它!”
凡子终于追了下来,他一手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比墙壁还白。
他指着那件红衣,声音嘶哑而急促:“黄师傅说过,这是‘初衣’!初衣里藏着你的‘初名’,一旦穿上,你的魂魄就会被拉回最初的轨迹,再也挣脱不掉了!”
魂归旧轨?我现在的处境,难道不是最糟糕的轨迹吗?
胸口的“线源”纹路,像一颗被惊扰的心脏般猛地一跳,一股无法抗拒的冲动从那里涌出,驱使着我的身体。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了那件红衣。
我必须知道真相。哪怕代价是万劫不复。
凡子的警告还在耳边,但我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了那片冰凉丝滑的布料。
就在那一刹那,胸口的“线源”猛然向内一抽,剧痛让我眼前瞬间漆黑。
紧接着,六幕截然不同的画面,像是六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了我的脑海。
第一幕,我在古旧的祠堂里,穿着同样款式的红衣,将一个写着“林小舟”的牌位投入火盆。
火光中,我笑着倒下。
第二幕,我在荒凉的山野,穿着红衣,用刀划破手指,将血滴在一个泥塑娃娃的眉心,娃娃身上贴着我的名字。
血滴下的瞬间,我心口爆裂。
第三幕,第四幕,第五幕……每一次,都是一个“我”,穿着红衣,用不同的方式“焚名”,然后死去。
而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第六幕。
火堆熊熊燃烧,烧着我的身体。
可就在火焰舔舐我脸颊的瞬间,一个浑身赤裸、皮肤苍白的小尸,竟然从火里慢吞吞地爬了出来。
它没有五官,脸上只有一片光滑的皮肤。
它走到我的尸体旁,伸出细瘦的手,从我身上拉扯出一道淡淡的虚影,然后一针一线地,将那道虚影缝进了一件崭新的红衣里。
每一次死亡,都有一个小尸从火中爬出。
每一次重生,我都忘记了前生的所有记忆。
“林小舟!”
凡子的吼声将我从可怖的幻觉中拽回。
他见劝阻无用,竟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狠狠地按在了那件红衣上。
“断影符!给我断!”他怒吼着。
符纸接触红衣的瞬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像被泼了浓硫酸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黑、卷曲,最后化为一捧黑色的灰烬,飘散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一个清晰无比的声音,从红衣之内传了出来。
那是一阵婴儿的啼哭。
尖锐,凄厉,充满了怨毒,完全不像一个活物能发出的声音。
我跟凡子都僵住了。
也就在这时,井口上方,突然传来了老刀嘶哑的吼声。
“梯子断了!我把机关毁了!你们……别上来!”
话音未落,上面就传来了兵器碰撞的铿锵声和沉闷的击打声。
几秒钟后,一声重物坠落的闷响从井道深处传来,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掉了下去。
完了。唯一的退路,被截断了。
“轰——!”
我们身后的墙壁猛然炸裂开来!
碎石四溅,烟尘弥漫。
周德海那张布满阴狠笑意的脸,从破洞中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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