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京城南市却已是一派喧嚣。这里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空气中混杂着牲畜的腥臊、食物的油气,以及从各色店铺中飘出的、或浓郁或清雅的香气。在一条专营香料的街巷里,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车马碾过石板路的轱辘声,交织成一曲充满烟火气的市井交响。
一个身着半旧葛布衣衫、头戴遮阳斗笠的瘦小身影,不紧不慢地穿梭在熙攘的人流中。她微微佝偻着背,步履看似随意,那双隐藏在斗笠阴影下的眼睛,却如同最精准的尺规,飞快地扫过沿途每一个摊铺,捕捉着那些被寻常人忽略的细节——药材的成色,香料的产地,店主的神情,顾客的举止。
这正是易容改装后的云织。昨夜惊魂甫定,今日她便依照蓝色笔记中提及的几种极为罕见、主要用于稳定和增强“忘魂散”药性的南疆特殊辅料,来到了这龙蛇混杂之地。灵枢佩被她用特殊手法暂时屏蔽了气息,以免打草惊蛇。
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巷尾一家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店铺前。黑漆招牌上,“永昌记”三个描金大字已有些斑驳,店门敞开着,隐约可见内里深色的货架和密密麻麻的抽屉,一股复杂而沉郁的复合香气从店内幽幽散发出来,与其他店铺张扬的香味截然不同。
云织压了压斗笠,迈步走了进去。
店内光线略显昏暗,四壁皆是直达屋顶的药柜,数以百计的小抽屉上贴着泛黄的标签。一个伙计正踮着脚,用一杆小巧的铜秤称量着某种深褐色的树脂。柜台后,坐着一位身着绸衫、指间盘着两颗玉核桃的老者,约莫六十上下,面容清癯,眼神半阖,似在养神。
“客人需要些什么?”伙计见有客来,放下铜秤,热情地迎了上来。
云织刻意压低了嗓音,带着几分沙哑:“寻几味料,配个驱蚊避瘴的香囊。”她报出了两个蓝色笔记上记载的、在南疆常见但在中原极为稀有的辅料名称,并夹杂了几种常见的驱蚊草药。
伙计脸上闪过一丝茫然,显然没听说过那两味稀有辅料。他回头看向柜台后的老者。
老者的眼睛缓缓睁开,目光如同两盏幽暗的灯,落在云织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他手中的玉核桃停止了转动。“这位客人,”他开口,声音缓慢而略带嘶哑,“您要的‘蛇涎痂’和‘鬼灯笼籽’,小店……没有。”
云织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失望:“哦?听闻贵店货品最是全,竟也没有么?那不知可有替代之物?最好是……南边来的,劲儿足些的。”她故意加重了“南边”二字,目光紧紧锁住老者的反应。
老者浑浊的眼珠极轻微地收缩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却没能逃过云织的眼睛。他放在柜台上的左手食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轻轻敲击着台面。“南边的货,风险大,价也高。而且……近来不太平,水路查得严,已经断了好些时候了。”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客人若是真要,不妨留个住处,待老夫问问相熟的行商,若有消息,再通知您?”
这是试探,也是逐客令。
“不必麻烦了。”云织摆了摆手,装作随意地在店内踱步,目光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抽屉。就在她经过一个角落时,灵枢佩即便被屏蔽,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不可察的悸动,指向柜台下方一个上了锁的矮柜。那里散发出的,是一股极其淡薄、却带着南疆雨林特有的、阴湿中夹杂着腐殖质与奇异花香的气息,与她记忆中在皇后胭脂和沈墨言相关物品上感知到的残留气息,同出一源!
果然有问题!这“永昌记”,绝不仅仅是普通的香料铺。
“既如此,那便算了。”云织不再停留,转身便走,步伐平稳,心中却已警铃大作。
她快步融入街巷的人流,刻意绕了几个弯,敏锐的感知全力放开。起初,身后只有寻常市井的嘈杂。但走过两个街口后,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悄然缠了上来。有人在跟踪!不止一人,他们混在人群中,动作娴熟,若非她精神力远超常人,几乎无法察觉。
云织不动声色,转而向更僻静的、通往一处废弃货仓的区域走去。她需要确认对方的意图,也需要一个相对安静、不易伤及无辜的地方。
身后的尾巴果然跟了上来,距离在逐渐缩短。
当她拐进一条堆满破旧货箱、几乎无人经过的死胡同时,脚步声终于不再掩饰。四名身着普通布衣、眼神却冰冷锐利的男子,呈扇形堵住了巷口,缓缓逼近。他们手中并未持明显的兵刃,但衣袖遮掩下的手,指节粗大,蕴含着力量,步伐沉稳,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练家子,甚至……可能是死士。
“几位跟着在下,有何贵干?”云织停下脚步,转过身,斗笠下的声音依旧平静。
为首一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有人出钱,请小哥去个地方做客。”话音未落,他身旁两人已如同猎豹般骤然扑上,一人直取云织面门,另一人则攻向下盘,配合默契,动作狠辣,显然是打算瞬间将她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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