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戈的手紧紧握着那枚刚刚与碎片重新融合的陈家玉佩,五指因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温热的鲜血从他掌心的伤口不断渗出,浸透了粗糙的麻布指套,顺着指缝蜿蜒流下,滴落在玉佩边缘古朴的云纹上,又顺着冰冷的玉身缓缓滑落,在朦胧的月色下折射出暗红的光泽。
阿烬紧挨在他身侧站立,呼吸压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这院中某种沉睡的平衡。她锁骨处的焚龙纹并未完全熄灭,而是保持着一种微弱的、如呼吸般明灭的幽蓝光亮,映照着她略显苍白却异常专注的小脸。
院中,那些身着灰色旧袍、见证了陈家最后辉煌与漫长衰败的老仆们,依旧跪伏在地,额头紧贴着冰凉的石板,没有一人抬头,没有一人言语。唯有山风吹过荒芜庭院,卷动枯萎的杂草与落叶,发出单调而持久的“沙沙”声响,更添几分死寂与肃杀。
台阶上,周伯的身体静静躺在那里,脸上覆盖着一层死亡的灰白,嘴角凝结着暗红的血块。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
他的眼皮,忽然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声压抑的、仿佛从破碎风箱中挤出的咳嗽响起,伴随着更多的鲜血从他嘴角涌出。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那只枯瘦如柴、沾满自己鲜血的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指向宅院门前那对历经风雨、沉默对峙了不知多少年的石狮。
“……少主……”他的声音破碎得几乎难以辨认,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他残余的生命,“你……可还认得……这玉佩背面……的纹路么?”
陈无戈心头猛地一缩,立刻蹲下身,靠近这位仿佛回光返照的老仆。他没有去看周伯的脸,而是依言将手中染血的玉佩翻转过来,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抚上玉佩背面那粗糙而充满力量的浮雕。
那图案再次映入眼帘:一柄造型古拙、气势沉雄的断刀,以一种决绝的姿态,深深插入大地。刀身的线条粗犷有力,转折处甚至显得有些“急就章”般的潦草,却自有一股劈开混沌、镇守八荒的惨烈与威严蕴藏其中。
当他的指尖,轻轻探入那浮雕刀身与地面交接处一道细微的凹槽时——
“咚!”
左臂那道沉寂了许久的旧刀疤,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骤然传来一阵猛烈而滚烫的搏动!
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来自血脉最深处的、被同源气息强行唤醒与共鸣的战栗!
陈无戈身形微微一僵,却没有丝毫移动。他屏住呼吸,清晰无比地感觉到,一股沉睡已久的暖流,正从刀疤处苏醒,沿着手臂的经脉快速奔涌!皮肤之下,一道淡金色的、更加复杂古老的纹路轮廓,正缓缓浮现、延伸,如同地下河流终于找到了出口,自手臂蜿蜒而上,最终稳稳地停驻在他的左胸心脏位置,形成一个若隐若现的、尚未完全清晰的印记。
这不是战魂印记的彻底觉醒,更像是某种更深层的、被这玉佩浮雕与特定环境(石狮、老宅、月圆将近)共同构成的“钥匙”,短暂地叩开了血脉中一扇尘封的门扉。
几乎在同一时刻,身旁的阿烬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下意识地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锁骨,小脸上闪过一丝痛楚。只见那原本只是微微发亮的焚龙纹,此刻骤然变得滚烫无比,暗红的纹路颜色加深,边缘甚至微微凸起,散发出实质性的高温热浪!她猛地抬起头,目光不再茫然,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感应,死死盯向了右侧那只雄踞的石狮。
就在她目光落定的刹那——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自石狮头部传来!
只见石狮那双原本空洞无神、历经风霜雨雪而变得粗糙模糊的石质眼珠,其右眼正中,赫然裂开了一道发丝般纤细却笔直的裂缝!
紧接着,更令人心悸的一幕发生了——暗红色、粘稠如浆的液体,缓缓从那道裂缝中渗透、涌出!它沿着石狮石刻的眼眶轮廓流淌而下,划过石质的脸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暗红痕迹,如同这石兽流下了血泪!
第一滴“血泪”终于承受不住重量,从石狮下颌滴落,“嗒”地一声,砸在下方铺地的青石板上。
“滋——!”
青石板表面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小小的、边缘焦黑的浅坑,并冒起一缕几乎看不见的、带着铁锈与腐朽气息的青烟!仿佛那滴落的并非泪水,而是烧融的金属或某种高度浓缩的腐化能量!
陈无戈霍然站起,目光如炬,死死锁定了那只“流泪”的石狮。他脚下微微用力,向前移动了半步,身体微微前倾,进入了最佳的戒备与观察姿态。
院内,那些一直压抑着悲伤与恐惧的老仆们,仿佛被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彻底击溃了心防,压抑已久的哭声终于失控地爆发出来!
“呜……老爷……夫人……陈家列祖列宗啊……”
“天亡我陈氏……连镇宅石兽都泣血了……”
哭声凄厉,在夜风中飘荡,更添无数悲凉。他们跪伏在地,额头重重磕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肩膀剧烈地抖动。陈无戈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悲伤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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