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门外的丫鬟听见屋内传来异响，慌忙推门进屋。
一眼瞧见地上的情形，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双腿发软，连滚带爬地尖叫着冲出院子：
“快来人啊！不好了！杀人了——！”
凄厉的喊声划破岁府的宁静，惊动了各处院落。
等岁家众人跌跌撞撞赶到楚姨娘的院子，只见岁景行唇角溢血倒在地上，气息全无，早已回天乏术。
温时宜浑身颤抖，脸色惨白如纸，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连站都站不稳。
“老幺！我的儿啊——！”
岁老太看清地上的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扑过去抱住岁景行的身体，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楚姨娘的院子瞬间乱成一团，哭喊声、惊叫声、慌乱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
岁无忧快步上前，蹲下身握住岁景行的手，指尖凝聚的生机之力源源不断涌入他体内。
生机之力能治愈沉疴痼疾，能让枯木逢春，可此刻面对一具即将失去温度的尸体，却如同石沉大海，连一丝波澜都掀不起。
她颓然收手，抬手覆盖上岁景行临死瞪大的眼睛。
她尽力了！
对岁景行这位相处甚少的父亲，她并非有多深的感情。
只是不忍看岁家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份剜心的痛，她不敢想象。
抬眸时，她的目光冷得像寒冰，直直落在一旁神情恍惚的岁娇娇身上，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来人，把岁娇娇给我抓起来！”
下人不敢怠慢，立刻上前按住还在抽泣的岁娇娇。
她恍然回神，挣扎着尖叫：
“凭什么抓我？爹又不是我杀的！是楚姨娘……是她干的！”
她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摊上大事了，拼命想推卸责任。
楚姨娘死了一了百了，她还有大好的未来，还要做皇子妃呢。
“楚姨娘？”
岁长乐厉声喝道，目光落在地上的楚姨娘身上：
“她为何要下毒？”
语罢，她心中恍然！
定是楚姨娘发现了父亲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温时宜终于缓过神来，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泪水无声滑落，却死死咬着牙没再哭出声。
她看向被按住的岁娇娇，眼中翻涌彻骨的寒意：
“把她关进柴房！祥云，去报官！”
“慢着！”
祥云领命正欲出门，却被岁长乐出声拦住。
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母亲，府中妾室毒杀当家老爷，传出去只会沦为京中笑柄。楚姨娘已死，如今报官不仅于事无补，反倒会把京中所有目光都引到咱们府上，届时怕是更难收场。”
岁无忧起身，仔细打量四周，拿起桌上的空酒杯：
“这杯子里的酒，有问题。”
她伸手蘸了一点残酒，放在鼻尖轻嗅，眉头紧锁：
“是砒霜，放了足够的量，能瞬间毙命。看来，楚姨娘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活口。”
岁老爷子扶着昏过去的老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来人，把岁凌云那小子也抓起来！”
他老泪纵横，浑浊的眼中满是懊悔。
若不是他对岁家平的孩子心存一丝心软，没将他们彻底赶出府，老幺今日怎会遭此横祸！
岁长乐搀扶着温时宜，目光从岁娇娇身上移开：
“母亲，如今最要紧的是稳住局面，对外只说父亲突发恶疾薨逝，先把丧事办了。至于楚姨娘母子的账，咱们慢慢算。”
温时宜点头，抹去眼泪，眼中只剩一片清明：
“就按你说的办。祥云，去将军府报丧，就说老爷病重离世。其他人，都各司其职，谁敢乱嚼舌根，打断腿发卖出去！”
灵堂很快在正厅搭起，白幡在风中猎猎作响，映着满府的哀戚。
长公主府与将军府很快收到消息，长公主与裴怀瑾，将军府的几位主子，皆亲自登门吊丧。
长公主与裴怀瑾本因裴念儿的旧事，对岁景行存着几分芥蒂。
可如今人死如灯灭，那些过往的隔阂也便随之释然了。
两人担忧岁无忧伤心过度，陪着在她的听竹院中轻声安慰。
“无忧，别太难过。”
长公主将她揽在怀中，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脸上满是疼惜：
“往后有外祖父和外祖母护着你，定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这孩子命太苦，念儿早逝，如今连父亲也没了，想想都让人心疼。
裴怀瑾眉头紧锁，目光扫过院中竹林，眼中难掩不满：
“无忧，不如你随我们回公主府住。这里太过简陋，实在委屈了你。”
他与长公主就这一个外孙女，本该是金尊玉贵地娇养着，怎能住的这般简陋？
倒不是他瞧不上岁家二老，只是他们年岁大了，又出身乡野，怕是细致不到哪里去，哪能把孩子照顾周全。
岁无忧依偎在长公主怀中，摇了摇头，声音轻缓却很坚定：
“外祖父，外祖母，我想留在府中照顾爷爷奶奶。他们年岁大了，又刚遭了丧子之痛，正是最脆弱的时候，我怎能撒手不管。”
其实，对于岁景行的离世，她心里并无多少波澜。
说她冷血也好，无情也罢。
毕竟这个“父亲”于她而言，终究是凭空冒出来的，没有多少真切的父女情谊。
可爷爷奶奶是真心疼她的，是她的亲人，她怎么可能离开他们？
长公主见她态度坚决，叹了口气：
“也罢，你既有这份心，外祖母也不勉强。只是若有难处，定要派人去公主府说一声，莫要自己扛着。”
裴怀瑾也放缓了语气：
“府里人手不够，就从公主府调些人来。吃的用的，缺什么也尽管开口，别委屈了自己。”
几日后，岁景行出殡，岁家又恢复平静。
岁家二老伤心过度，皆病倒在床。
虽有岁无忧异能调理，终究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心，两人始终神色恹恹。
温时宜强撑着办完丧事，也病倒在床。
她对岁景行终是有些感情在的，曾经因岁长乐前世之事对他断了念想。
谁承想府中那人是假货。
他们夫妻好不容易团聚，才过上几日安稳日子，岁景行又丢了性命。
刚升起的期盼转眼成空，她心里像是丢了一块似的，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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