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条浑浊的河,慢吞吞地淌过肯塔基的丘陵。老吉姆·卡弗利挂在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框上,眯缝着眼望向铁丝网那头。联邦军的悍马车正碾过邻居家那片刚抽穗的玉米地,绿油油的秸秆在轮胎下发出脆弱的断裂声。
“看哪,华盛顿的贵人们又来收租了!”他朝掌心啐了口唾沫,粗糙的手指在工装裤上蹭了蹭。
厨房收音机嘶嘶啦啦播放着丹佛宪政政府的声明,妻子莫琳伸手关掉,铝制咖啡壶磕在炉灶上发出闷响。“你就不能少说两句?没看见他们连无人机都派来了?”
老吉姆从窗台取下那把保养得锃亮的“温彻斯特”扛杆步枪,用麂皮布慢慢擦拭着枪管。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他长满老年斑的手背上切出明暗交错的条纹。这杆枪比他三个儿子的年纪都大,此刻却安静得像截烧火棍。
“40年前我就在那片地里开联合收割机……”枪机发出清脆的咔嗒声,“现在倒好,连撒泡尿都得向两个政府打报告!”
午后他开着皮卡去镇上买饲料,后视镜里总晃着迷彩色。退伍军人俱乐部门口新漆的星条旗被雨水泡发了边,恰如联邦政府发放的配给券那般皱巴巴。他在五金店前遇见同样白发苍苍的哈里森,两人蹲在马路牙子上分享一壶私酿威士忌。
“我孙子说丹佛那边承认我们保持中立。”哈里森咧开缺了门牙的嘴,威士忌顺着花白胡须往下滴。
老吉姆盯着柏油路上忙碌的蚂蚁群:“孩子,当两只熊在玉米地里打架时,最先被踩扁的永远是庄稼……”
黄昏时分,3架黑鹰直升机贴着树梢掠过,震得鸡舍里的芦花鸡扑棱乱飞。老吉姆站在漫天扬尘里,突然举起草叉对着逐渐缩小的机影挥舞,干瘦的胳膊在夕阳下划出徒劳的弧线。莫琳在门廊上看着,围裙擦过湿润的眼角。
夜里他摸黑检查谷仓,手指抚过拖拉机的金属外壳,像在触摸垂死老友的额头。黑暗中传来压抑的呜咽,分不清是他还是那头瘸腿的老骡子。月光从木板缝隙漏进来,照见墙角的旧相框——1987年农业博览会上,他抱着获奖的南瓜笑得见牙不见眼。
黎明前突然响起敲门声,国民警卫队的中尉浑身湿透站在雨里。“卡弗利先生,我们需要征用您的谷仓作为观察点。”
老吉姆盯着对方领章上肯塔基州徽的金葵花,喉咙里滚出声模糊的冷笑。他侧身让路时,听见地窖里土豆发芽的细微声响。雨水正顺着屋檐浇灌那片被履带碾过的玉米地,而华盛顿与丹佛的电台频率仍在夜空中互相撕扯,如同争夺腐肉的乌鸦群。
中尉的军靴踩过门槛时,老吉姆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在对自己说话:“等你们打完仗,记得赔我的栅栏。”
雨更大了,吞没了所有可能的回答……
随着肯塔基的晨雾还没散尽,老哈罗德已经蹲在门廊上磨他的猎刀了。砂轮摩擦刀刃发出规律的嘶嘶声,像极了远处公路传来的履带声。他眯起眼望向铁丝网外,泥泞的乡间小路上,3辆MTV机动卡车拖拽着迷彩涂装的M777型155mm榴弹炮正碾过他家去年刚在公路旁修的栅栏。
“狗娘养的联邦佬!”他朝地上啐了一口,继续磨刀。刀刃映出他沟壑纵横的脸,也映出天上低空掠过的黑鹰直升机。
儿媳玛丽从厨房探出头:“爸,县警长办公室又发紧急通知了!”老哈罗德不为所动,直到磨完最后一刀,才用拇指试了试锋刃。血珠从指腹渗出,他随手抹在褪色的工装裤上。
“说的什么?”
“全县戒严,禁止跨县流动,说是怕引发军事误判……”
“误判?”老哈罗德冷笑一声,指向远处山丘上新架的雷达站,“他们把整个肯塔基都变成靶场了,还怕误判?”
这时国民警卫队的悍马车缓缓驶过门前土路,车顶的军事观察员正举着望远镜记录联邦部队的调动。带队的年轻中尉朝他点头致意,老哈罗德别过脸去。在他看来,这些所谓的“观察员”和入侵者没什么两样——都在他祖传的农场上耀武扬威。
黄昏时分,老哈罗德开着破皮卡去镇上交粮。必经之路已经被联邦政府派出的武装部队设置了军事检查站,带刺的铁丝网路障后,几个穿着AUV城市迷彩的联邦陆军士兵正在检查车辆。他注意到这些小伙子袖标上绣着“美国陆军第101空降师”,和他当年在伊拉克服役时的部队一样……
“证件!”联邦士兵敲了敲车窗,声音稚嫩得让他想起在丹佛读大学的小儿子。
“乔·哈罗德!就住在前面3英里……”
那名联邦士兵在核对名单时,老哈罗德看见检查站后方树林里隐蔽着的“斯特瑞克”轮式装甲车,12.7mm机枪缓缓转动,始终对着西边——“宪政政府”控制的方向……
回家路上,老哈罗德特意绕道老煤场。从高处望下去,整个山谷尽收眼底。联邦的炮兵阵地正在构筑工事,而对面山腰上,隐约可见共和党的哨所。他的农场正好卡在两道防线中间,像三明治里的火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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