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卫若眉情绪稍稍平复,不再那般剧烈哭泣,只是肩膀还在微微抽动时,孟承佑才缓缓开口,语气沉重而坦诚:
“眉儿,此事……我无法断言许太医所言全然是假,这奏折笔迹确是玄羽的,圣旨也绝不可能伪造。当年……你父亲出事的时候,我远在西境,对京中具体情状,尤其这等密折之事,知晓并不详尽。”
卫若眉眼中的期待瞬间黯淡了下来,她原本希望孟承佑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孟玄羽所为。
孟承佑顿了顿,目光深邃,继续道:“但是,眉儿,我与玄羽,少年时一同成长,且与他无话不谈, 我们彼此十分信任,他的为人,我自信比绝大多数人都要了解。”
“少年时,他身为质子,来到盛州独自生活,那时大晟朝刚经历了藩王作乱,你可知他身为藩王世子,在明伦堂的日子过得有多艰难,所以平日里他总是躲在人群中沉默寡言,尽管他不惹事,却还是常受欺凌。
可是我知道他内心极有主见,懂得隐忍。力量不足时,他可以伏低做小,苟且偷生,不在乎一时荣辱;一旦让他抓住机会,拥有了力量,他对那些真正伤害过他、践踏过他底线的人,也绝不会心慈手软。他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也必偿。”
孟承佑的目光落在卫若眉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卫元谨公与卫元聪公,于玄羽而言,绝非寻常。在他最孤苦无依的年岁,卫夫子与卫大人给了他难得的关怀和照拂,教他为人处世,授他安身立命之技。这份恩情,以玄羽的性子,他绝不可能轻易忘却,更遑论恩将仇报!”
“那他为何要写这样的奏折?!”卫若眉激动地反问,声音里带着哭腔,“‘其行可诛,其心当戮’……这难道就是他的报答吗?”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孟承佑沉声道,“眉儿,你需知,三年前的玄羽,年仅十八,刚刚历经靖王府内乱,手刃孟宪满门。孟宪是谁?他是同德皇帝的心腹!玄羽彼时进京,无异于自投罗网,生死皆在皇帝一念之间。皇帝非但没有降罪,反而欣赏他,招揽他。这其中固然有玄羽自身能力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皇帝需要他这样一个‘榜样’,一个能带头‘表态’的藩王。”
他指着那奏折:“这道奏折,或许并非出自他的本心,而是在那把悬于头顶的利剑之下,不得不为的‘投名状’!是迫于皇帝的压力,是为了在那种诡谲局势下……活下去,保住靖王府基业的无奈之举。”
他看着卫若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并非要为他开脱。此举,无论原因为何,对卫公、对你们卫家,确实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这一点,他无可辩驳。但是,眉儿,我希望你不要因此就全盘否定他这个人,否定他对你的感情。”
“他若真是那般不择手段、忘恩负义之徒,为何会在婚后将王府一切事务尽数交托于你?为何会珍藏着你们儿时的一方旧帕视若珍宝?为何在你面前,他会卸下所有心防,展现出那般真实甚至……幼稚的一面?他待你之心,我旁观者清,绝非虚假。
还有你不知道,原我不打算说的事,如今也告诉你吧。”
卫若眉听到如此说法,不由得身子坐直了些,耳朵也竖了起来。
“他去西部助我平叛,并不是皇帝派的,而是他主动要求的,他向皇帝提出的条件便是如果他胜了,要娶你为妻。”
卫若眉惊住了,虽然她知道孟玄羽少年时便钟情于自己,很早便开始暗中关注自己,但关于他去西部平叛,用军功换取求娶自己的机会,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孟玄羽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
“为什么?他为何如此执着于我?只是感情吗?他没想过,他曾经上过那样的折子,一旦被我知道,怎么能原谅他?”卫若眉恨声说道,“他可是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眉儿,你可别总往坏处去想他,他对你……还不够好吗?”
“那都是狐狸的假慈悲。”卫若眉的脸上依然挂着泪痕。
孟承佑为孟玄羽开脱的话,她怔怔地听着,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孟玄羽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的宠溺,他的依赖,他每每沉溺于两人的云雨之欢,他偶尔流露出的脆弱……那些真切的情感,难道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吗?
“那我……我该怎么办?”她无助地问,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我无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一想到父亲……我心里就像刀割一样……”
“不如,你当面与他说清楚吧,问下他当时是不是另有苦衷。”孟承佑斩钉截铁地说,“眉儿,逃避和猜测解决不了问题。你们既是夫妻,便当坦诚相见。今夜,你便亲自去问他,要他给你一个解释。听他亲口说出当年的情由,无论是苦衷,还是……其他。无论如何,总好过你一人在这里胡思乱想,痛苦煎熬。”
他顿了顿,补充道:“若他真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们或许还能共同面对,找出弥补之道。若他……若他当真如你所想那般不堪,”孟承佑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那时,你再做决断不迟。无论如何,你们已经是最亲密的夫妻了,将来也还会有孩子的,还有……我们这些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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