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安殿的风波,如同一场戛然而止的荒诞戏码,在太后雷霆万钧的介入下,仓皇落幕。然而,余波未平,暗流汹涌。皇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太后当众驳了颜面,强行中止“驱邪大典”,其权威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而太后,这位久已不问世事、潜心礼佛的老妇人,则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重新走到了权力舞台的中央,也走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安陵容回到景阳宫,紧闭宫门,瘫软在榻上,许久无法从那种濒死的惊悸中恢复过来。太后的突然出现,无疑救了她一命,但也将她彻底暴露在了明处。皇后不会善罢甘休,那幕后的黑手,更不会就此收手。太后与皇后的正面冲突,意味着这深宫之中,最后一块遮羞布已被扯下,两股最强大的势力,即将迎来最直接的碰撞。
而她,安陵容,就是这场碰撞中最敏感、也最危险的导火索。
是夜,更深露重。景阳宫内外,死寂得可怕。自钦安殿回来,皇后增派的侍卫非但未撤,反而增加了数倍,将宫殿围得如同铁桶。宫人们噤若寒蝉,连走路都踮着脚尖。剪秋和那两个嬷嬷更是寸步不离,眼神中的审视和警惕,几乎化为实质。
安陵容知道,她已被彻底锁死在这囚笼之中。皇后在等,等一个能将她彻底碾碎的机会。太后也在等,或许在等冯公公的消息,或许在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她不能坐以待毙。太后救她,绝非出于仁慈。那尊白玉观音像中的木盒,是她唯一的筹码,也是她与太后之间脆弱的联系。她必须尽快弄清楚,太后究竟想要她做什么。
就在她心绪不宁、苦思对策之际,一个微小的、几乎被忽略的细节,引起了她的注意。
自钦安殿回来,那尊白玉观音像,似乎被移动过了。虽然只是极其微小的角度偏移,但安陵容日日对着它,早已熟悉每一寸轮廓。是含珠打扫时不小心碰到了?还是……
她屏退左右,只说自己要静心礼佛。待殿内只剩她一人,她立刻走到观音像前,仔细观察。莲花底座上那金丝徽记,依旧熠熠生辉。她试探着,再次按向那处隐秘的机簧。
“咔哒”一声轻响,凹槽弹出。但这一次,凹槽内并非空空如也,也不是她放进去的木盒,而是多了一枚新的、折叠得极小的素笺!
太后果然有回应了!安陵容的心跳骤然加速。她迅速取出素笺,展开。上面依旧无字,只有一幅更加简略的示意图。图画着一处宫殿的轮廓,旁边标注着“西暖阁”三字。宫殿的方位,依稀是……寿康宫?
图的旁边,同样有一行蝇头小楷:“三日后,戌时三刻,风自西南来,窗下第三块砖。”
又是三日后!又是特定的时辰和风向!这次的地点,竟是太后的寿康宫西暖阁!太后要她去寿康宫?去做什么?窗下第三块砖,又藏着什么?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寿康宫是何等地方?太后寝宫,戒备森严,尤甚于坤宁宫。她一个被严密看管的“容妃”,如何能在深夜潜入寿康宫,去挪动太后的窗砖?
然而,太后既然递出这第二次指令,必然有其用意,也必然留有后手。这或许,是她唯一的生机,也是她窥见太后真实意图的唯一机会。
但如何脱身?如何避开皇后和剪秋的眼睛,离开这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景阳宫?
安陵容的目光,缓缓移向那尊观音像。太后通过观音像传递指令,是否意味着,这尊像本身,就是某种“通行证”,或者,能提供某种帮助?
她再次仔细观察观音像,这次,她看得更加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丝纹路。终于,在观音像背后衣褶的深处,一个极其隐蔽的凹陷里,她摸到了一个硬硬的、黄豆大小的凸起。轻轻一按,观音像底座侧面,竟然又弹开一个更小的、仅有指甲盖大小的暗格!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极其普通的、铜制的、宫门禁军常用的夜间通行令牌!令牌上没有任何特殊标记,只有一组常见的编号。
安陵容倒吸一口凉气。太后竟将一枚禁军通行令,藏在了观音像中!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太后早已料到她会走投无路,早已为她准备了退路?还是说,太后在宫中,甚至在禁军之中,也埋有暗线?
这枚令牌,或许能让她在特定时间(比如“戌时三刻”)、利用特定风向(“风自西南来”)的掩护下,短暂地避开巡逻,接近寿康宫。但即便如此,进入寿康宫内部,挪动窗砖,依旧是难如登天。
可她没有选择。这是太后给出的路,无论前方是生门还是死路,她都只能走下去。
三日后,戌时。
天色早已黑透。景阳宫外,侍卫的脚步声规律地响起。安陵容“早早安歇”,再次屏退左右,只留含珠。她换上那身深色宫装,将长发紧紧绾起,藏好匕首,最后,将那枚冰冷的铜制令牌贴身收好。
“含珠,老规矩。”她对含珠低声道,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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