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一月初十,清晨,黑风山脉东南,无名密道】
身后眼部落山谷中传来的厮杀声、爆炸声以及土着战士们那充满原始野性与决绝的战吼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印在宁休的神魂深处。每一声濒死的惨叫,每一次兵刃碰撞的锐响,都让他背负着赵贲遗体的肩膀更加沉重一分,抱着夏衍的手臂更加用力一分。
那些与世隔绝、刚刚还以古老礼仪接待他、并似乎将某种沉重期望寄托于他和夏衍身上的部落民,此刻正在用他们的血肉之躯,为他争取着渺茫的生机。
这份以生命为代价的馈赠,沉重得令人窒息。
宁休咬紧牙关,将所有的悲痛、愤怒与感激强行压下,转化为冰冷的意志与力量。他沿着那条昏暗陡峭、布满湿滑苔藓的密道,不顾一切地向东南方向疾行。
密道显然已废弃多年,空气污浊沉闷,弥漫着浓重的土腥与腐朽气息。脚下的石阶残缺不全,时而需要攀爬近乎垂直的岩壁,时而又要涉过冰冷刺骨的暗流。文气虽恢复大半,但背负一人,怀抱一婴,在这等险峻环境中亡命奔逃,对宁休的体力与心神依旧是巨大的考验。
怀中的夏衍依旧沉睡着,呼吸平稳悠长,小脸红润,周身散发着柔和而内敛的净光,仿佛一个温润的玉茧。眼部落圣坛古树的滋养与先前力量的爆发,似乎让孩子的身体进入了一种深层次的休眠与蜕变,对外界的杀伐与奔逃毫无所觉。这或许是唯一的好消息。
不知在黑暗中穿行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空气也变得流通了一些。
密道的出口,隐藏在一处覆盖着厚厚藤蔓与乱石的悬崖底部。宁休小心翼翼地拨开藤蔓,刺目的天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眼前景象,却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心瞬间沉了下去。
出口之外,并非预想中的山林幽谷,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色彩诡异的、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黑绿色毒雾的沼泽湿地!
沼泽中污水横流,咕嘟咕嘟地冒着惨绿色的气泡,破裂时散发出浓郁的、带着甜腻腐臭的剧毒瘴气。水面上漂浮着大量翻着白肚皮的鱼类和不知名兽类的肿胀尸体,许多尸体上爬满了长着脓包、色彩斑斓的怪异毒虫。稀疏扭曲的枯树如同鬼爪般伸出水面,树干上挂满了黏糊糊的、不断滴落毒液的深紫色苔藓。
整片沼泽,死寂无声,连最常见的虫鸣蛙叫都听不到,只有毒气泡破裂的咕嘟声和瘴风吹过枯枝的呜咽,构成了一副毫无生机、只有绝望死亡的恐怖图景。
这里,就是眼部落老祭司所说的…“大地伤痕”的边缘?!
宁休强忍着那令人作呕的恶臭与瘴气带来的眩晕感,极目远眺。在沼泽的深处,隐约可见大地撕裂开的、深不见底的幽暗裂缝,更加浓郁粘稠的黑绿色毒瘴如同活物般从裂缝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污染着一切!甚至可以看到一些残破的、被严重腐蚀的矿架和工棚的遗迹,半沉在污黑的泥沼中。
这里,恐怕就是幽影教与黑风隘秘密开采矿脉、炼制邪药,最终导致地脉污染崩溃、酿成“喑哑瘟”祸患的源头之一!一片被彻底遗弃的死亡绝地!
“大地伤痕”…名副其实!
而要前往东南方向,这片无边无际的死亡沼泽是唯一的路径!或者说,是唯一的“伤痕”!
宁休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强行穿越这片剧毒沼泽,无异于自杀。且不说那无孔不入的致命毒瘴,光是脚下那不知深浅、可能吞噬一切的淤泥毒潭,就足以让人寸步难行。更何况还可能潜伏着适应了毒环境的可怕生物。
后退?眼部落山谷方向的喊杀声已渐渐平息,不知战果如何,但黑风隘的追兵随时可能发现这条密道,追剿而来。
进退维谷!
就在宁休心急如焚之际,他的目光忽然被沼泽边缘、靠近密道出口的一处景象吸引了。
那里有一小片相对干硬的高地,高地上,赫然有着一堆刚刚熄灭不久、余烬尚温的篝火痕迹!旁边还散落着几个被踩扁的水囊、一些吃剩的果核,以及…几枚深深嵌入地面的、刻着黑风隘标记的弩箭箭簇!
有人不久前在此停留过!而且是黑风隘的人!他们似乎在…等待?或者说…埋伏?!
宁休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收敛气息,将身形彻底隐没在洞口藤蔓的阴影之中,神识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去。
果然!在距离高地百余丈外,一片被浓密毒芦苇丛遮掩的水域中,赫然藏着两艘用特殊黝黑木材制成、船体刻着避毒符文的小型梭舟!每艘舟上都有三四名身着黑风隘军服、面戴防毒面具、手持淬毒劲弩的军士!他们如同潜伏的毒鳄,一动不动,目光死死地盯着密道出口的方向!
陷阱!这是一个早已设好的埋伏点!黑风隘的人竟然料到了可能会有人从这条密道逃往沼泽,提前在此守株待兔!
好狠毒的心思!好周密的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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