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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碧眼三尾狐女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寒妖力和审视的目光消失在天际尽头,李戮依旧如同最顽强的苔藓,死死贴附在虬根盘错的古木阴影里,连呼吸都近乎凝滞。混沌的气息在体内艰难流转,竭力抚平那被恐怖妖力扫过后的惊悸与冰寒。
直到确认那如同跗骨之蛆的神念彻底远去,林间死寂得只剩下风吹过腐叶的沙沙声,他才如同卸下千斤重担,紧绷的肌肉骤然松弛,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如同离弦的箭矢,将仅存的体力与混沌之力催发到极致,化作一道融入风中的幽影,朝着铁壁关的方向亡命飞掠!
将军府那间临时充作战情室的厅堂内,气氛凝重得如同灌满了铅。血腥与草药的气息被浓烈的肃杀所取代。李诞端坐上首,玄甲未卸,额角那道狰狞的伤口在跳跃的烛火下更显可怖,脸色却沉静如寒潭。李擎被强行按在椅中,脸色苍白,背后绷带隐隐渗血。李幽、李狂、李炎、李萱环立两侧,个个面沉似水,身上还带着未散的硝烟与血腥。
当李戮如同裹着一身林间寒露与阴冷气息撞入厅中,将所见所闻——赵德芳的跪拜、那团诡异的黑影、冰冷的兽形令牌、“王”的交代、“踏平北境”、“登上帝位”的狂言——一字不漏、条分缕析地道出时,整个厅堂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什么?!”李狂双目圆睁,如同暴怒的雄狮,一拳砸在厚重的楠木桌案上,杯盏震落,碎瓷四溅!“那没卵子的阉狗竟敢通敌叛国?!还要谋朝篡位?!”
李炎握枪的手青筋暴起,枪尖嗡鸣,眼中杀意凝如实质:“黑风林…黑影…兽潮异动…原来根子在这里!好毒的计!”
李擎猛地挺直脊背,牵动伤口,剧痛让他闷哼一声,脸色更白,但眼中却燃起熊熊怒火:“赵德芳不过是个传声筒!背后那个‘主人’和‘王’才是心腹大患!他们要颠覆的,是整个大御!”
李萱小脸煞白,紧紧攥着衣角,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那…那我们怎么办?朝廷…朝廷会相信我们吗?”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上首沉默如山的李诞身上,以及站在他身侧、向来智计百出的李幽身上。
李诞的指节一下下敲击着冰冷的玄铁护臂,发出沉闷的笃笃声。烛火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映照出无尽的沉凝与…一丝深藏的疲惫。他没有立刻表态,仿佛在权衡着千钧重担。
李幽清冷的面容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她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冰锥,扫过激愤的兄弟,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现在最紧要的,不是赵德芳,也不是那个藏头露尾的‘王’。”
她转向李诞,一字一句清晰道:“父亲,此事干系太大!牵扯谋逆,动摇国本!我们李家世代镇守北境,手握重兵,本就容易招致猜忌。如今手握如此惊天秘闻,若贸然上报朝廷…”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当务之急,是看朝廷的态度!看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御皇帝,在得知兽潮背后竟是如此阴谋时,他…会如何看我们李家?是倚为干城?还是…视作隐患,甚至…怀疑我们是否也牵涉其中?”
厅堂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李狂的怒火被生生噎住,李炎的杀意凝固在脸上,李擎的眉头拧成了死结,李萱更是捂住了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李幽的话,如同一盆冰水,浇醒了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众人。
功高震主!拥兵自重!任何一个词,都足以成为悬在李家头顶的利剑!尤其是在这风雨飘摇、内有奸佞、外有强敌的当口!
“二妹…你的意思是…”李擎的声音干涩无比。
李幽的目光扫过众人各异的神情,最终落回李靖脸上,沉声道:“父亲,此事必须慎之又慎!上报是必然,但如何报?何时报?由谁去报?报上去之后,朝廷会作何反应?我们李家,又该如何自处?是继续死守这注定成为风暴中心的铁壁关,成为别人棋盘上的弃子?还是…早做打算?”
“打算?什么打算?!”李狂低吼,双目赤红,“难道要我们李家也学那赵德芳,做那不忠不义的叛逆?!”他看向李靖,“爹!您一生忠义,难道…”
“老四!”李擎厉声喝止。
厅堂内再次陷入压抑的沉默,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沉重。忠义?家族?北境万千生灵?大御王朝?这盘棋太大,每一步都可能是万丈深渊。李靖的沉默如山,那敲击护臂的笃笃声,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个嘶哑却异常清晰、如同烧红的铁块投入冰水的声音,骤然响起!
“朝廷换主,大御倾覆…这些重要吗?”
所有人猛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一直沉默站在阴影边缘的李戮。
他缓缓抬起头,黝黑如玄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深处仿佛有两簇幽暗的地心熔岩在燃烧,灼热得令人心悸。他环视着厅内每一个至亲的面孔,目光最后落在父亲李靖额角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又仿佛穿透墙壁,看到了阵法中那个单薄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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