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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的气息如同最幽暗的夜雾,将李戮的身形、气息乃至存在感完美地溶解在粗粝的树干阴影与腐叶堆积的凹陷里。他如同古林本身投下的一道微不可查的暗痕,无声无息地缀在赵德芳那支趾高气扬的车队之后。
黑风密林深处,光线被层层叠叠的墨绿树冠吞噬殆尽,空气潮湿而沉滞,弥漫着浓烈的腐殖质气息和某种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神不宁的腥甜。参天古木的虬根如同巨蟒盘踞,扭曲纠缠。车队行至一处被巨大板状根环绕的林间空地,终于停了下来。
赵德芳再次钻出那华丽的鎏金马车,脸上那副在城墙上趾高气扬的神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紧张、谄媚和贪婪的复杂表情。他警惕地左右张望一番,从宽大的官袍袖袋中,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张通体漆黑、边缘却流淌着暗金色诡异符文的符箓。
李戮瞳孔微缩。那符箓散发出的波动阴冷而粘稠,绝非正道之物!
只见赵德芳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出近乎虔诚的狂热,指尖冒出一缕微弱的、带着污浊气息的真元,小心翼翼地注入符箓之中。
嗤——!
一声轻微的灼响,那黑色符箓无火自燃!升腾起的并非寻常火焰,而是一股浓稠如墨、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诡异黑烟!黑烟并不消散,反而在空地中央盘旋凝聚,越聚越浓,最终化作一团不断扭曲蠕动、足有半人高的深邃黑影!
一股令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阴寒气息瞬间弥漫开来!林间的虫鸣鸟叫戛然而止,死寂得可怕。连李戮体内奔流的地火余烬,都仿佛被这极致的阴冷刺激得微微一滞!
赵德芳立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冷潮湿的腐叶,身体因敬畏而微微颤抖,声音却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卑职赵德芳,拜见特使大人!”
那团不断蠕动的黑影中,传出一个声音。那声音并非来自实体,更像是在灵魂深处直接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非男非女的叠音,冰冷而飘忽,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东西送到了?”
“回禀特使大人!送到了!送到了!”赵德芳头也不敢抬,语速极快,“李靖那老匹夫和他那几个崽子,虽然狼狈不堪,但铁壁关…铁壁关似乎守住了!尤其是他家那个小六子,不知从昊天宗学了什么邪门功夫,浑身冒火,对妖兽杀伤力极大!兽潮…兽潮暂时退了!”
“嗯…”黑影中传来的声音似乎并无意外,那奇异的叠音带着一丝玩味,“昊天宗的小崽子…有点意思。退便退了,本就是试探,消耗他们的力气罢了。”
赵德芳闻言,眼中贪婪之光更盛,忍不住抬起头,急切地问道:“大人!不知…不知主人那边…准备何时真正发力,一举冲破北境,踏平铁壁关?届时,主人荣登大宝,君临天下…”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仿佛看到了泼天富贵就在眼前。
“急什么?”黑影中那冰冷飘忽的声音打断了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王交代的事情,还需要时间。北境这盘棋,怎么下,何时落子,自有定数。尔等只需听令行事,做好分内之事。该给你的,一分不会少。”
话音未落,那蠕动的黑影中心,一道幽光闪过!一块巴掌大小、非金非玉、通体乌黑、雕刻着繁复扭曲兽形图腾的令牌凭空出现,带着一股刺骨的阴寒气息,“当啷”一声掉落在赵德芳面前的腐叶上。
“此令收好。时机到时,自会有人持另一枚令牌寻你。见令如见王,若有半分差池…”黑影的声音陡然变得森寒刺骨,如同九幽寒风刮过骨髓,“你知道后果。”
赵德芳如获至宝,一把抓起那冰冷的令牌,入手瞬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脸上却堆满了狂喜,连连叩首:“卑职明白!卑职明白!定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那团黑影似乎完成了任务,不再言语,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汁,无声无息地开始淡化、消散。几个呼吸间,便彻底消失在林间的幽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那股令人窒息的阴冷威压也随之褪去。
赵德芳这才长长吁了口气,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地,后背的官袍已被冷汗浸透。他贪婪地摩挲着手中冰冷的兽形令牌,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将令牌贴身藏好。左右看看,确认再无异常,这才整理了一下衣冠,恢复了那副倨傲的神态,钻回马车。
“启程!回京!”他尖细的嗓音在死寂的林间显得格外刺耳。
华丽的车队碾过厚厚的腐叶,沿着来路,缓缓驶离这片阴森的空地。
阴影中,李戮的心跳如同擂鼓!刚才所见所闻,信息量巨大得如同惊涛骇浪,狠狠冲击着他的心神!黑影特使!主人?王?踏平北境?登上帝位?赵德芳竟是潜伏的叛逆!那诡异的符箓和令牌…还有“王交代的事情”…这一切,难道就是兽潮异动、疯狂攻击北境的真正原因?一个针对大御王朝的巨大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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