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又动了一下。
赵建国没出声,手指慢慢收拢,工具包里的扳手被他握得发烫。教室外头那道影子停了两秒,转身走了,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
他低头看了看表,凌晨一点十七分。苏青带着孩子回了家,何雨水也走了,只有他一个人还坐在讲台边。黑板上的公式没擦,月光斜着照进来,把“磁场强度=磁通量÷截面积”这几个字拉得老长。
第二天早上六点不到,赵建国就起来了。他从床底下翻出一块红布,又找来几根竹竿和一卷麻绳,扛着出了屋。中院还没人走动,只有傻柱家的煤炉冒烟,一股焦糊味飘在空气里。
他在院子正中央立起竹竿,把红布横幅挂上去,四个大字墨迹未干:**技术互助会**。
旁边贴了张纸,写着:“凡愿学机械、修电器者,每日晚七点免费授课,不收分文。”
刚系好绳子,一大早就听见脚步声。秦淮茹端着盆出来倒水,看见横幅愣了一下:“建国,这……不是跟夜校一样吗?”
“不一样。”赵建国拍了拍手上的灰,“夜校是组织办的,这是咱们老百姓自己搞的互助。你儿子想学焊电路,我教;谁家电风扇坏了,拿来修,只收零件钱。这叫技术共享。”
“可街道那边要是说……”
“我抄了《劳动人民技术普及暂行条例》第三条。”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写明了,群众有权自发组织技术交流活动,只要不盈利、不传歪理,谁也不能拦。”
秦淮茹瞅了两眼,嘀咕:“你还真有本儿啊。”
“不止有本儿,还有证。”他拍拍胸脯,“省劳模呢,说话算数。”
话音刚落,傻柱推着蒸饭车从门口进来,车身上刷着“轧钢厂革新项目”几个大字,油亮亮的反光。他一眼看见横幅,咧嘴一笑:“哟,开战了?”
“打个开场。”
“好家伙,我这车刚改完,节能百分之三十,厂里技术科签了字的。”傻柱把车往院门口一横,“谁要拆你的横幅,先把我这设备抬走!他们敢吗?”
赵建国笑了:“你这哪是蒸饭车,是坦克吧。”
“坦克都轻了,这是碉堡!”
两人正说着,贾东旭抱着一台机器从屋里出来。那玩意儿像个铁盒子,连着好几个漏斗和转盘,电线缠了一圈。
“这是我做的粮食自动分拣机。”他声音不大,但挺稳,“能筛米、去砂、分大小粒,全城粮站要是都用上,一年少糟蹋几千斤。”
“你抱它干嘛?”
“万一他们要封设备。”贾东旭抬头看了眼赵建国,“我就站屋顶上去,谁让动,我就跳。”
赵建国没拦他。他知道贾东旭不是吓唬人,他是真敢干。
八点半,太阳刚爬过房檐,三个人来了。
戴鸭舌帽,穿蓝制服,手里夹着公文夹。领头那位脸绷得像铁皮,走到横幅前站定,掏出一张红头文件念起来:
“根据上级通知,近期发现部分居民擅自组织民间技术培训活动,内容未经审批,存在传播非正规理论风险。现责令立即停止一切相关行为,拆除宣传标识,封存教学器材。否则将依法上报公安处理。”
念完,他合上文件夹:“赵建国同志,请配合。”
赵建国站在竹竿底下,没动。
“您刚才说的‘非正规理论’,指的是什么?”
“比如资本主义国家淘汰的技术模型,还有不符合当前生产实际的外国教材。”
“那我问一句——电风扇里的线圈匝数影响磁场,这是资本主义的?”
“这个……理论上没错,但……”
“那电动机转速和电压成正比,是不是也要查?”
对方卡壳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许大茂蹲在墙根抽烟,一听这话赶紧接腔:“哎哟,我家那破收音机要是按这标准,早该送火葬场了!”
“就是!”秦淮茹也站出来,“我儿子昨天才学会换保险丝,省了五毛钱修理费,这难道也犯法?”
鸭舌帽脸色难看:“我们是执行任务,不是吵架。”
“没人跟你吵。”赵建国往前一步,“我们也没办培训班,这是邻里互助。你看看,谁收钱了?谁发毕业证了?谁印了教材卖钱了?”
“可你们聚集人群,容易引发秩序问题。”
“那轧钢厂的技改汇报会,上百人听,算不算秩序问题?”傻柱突然吼了一声,指着自己的蒸饭车,“我这车上可是盖了公章的!你要拆横幅,先去厂里问问王主任同不同意!”
那人瞥了眼车身上的字,眉头皱紧。
贾东旭这时已经爬上自家屋顶,抱着分拣机坐在瓦片上,手里举着个喇叭。
“各位街坊听着!”他声音响得整个院都听得见,“这台机器是我熬了三个通宵做的,能让粮站工人少弯腰、少呛灰、少浪费粮食!今天要是有人非要拆设备、关课堂,那我就从这儿跳下去!我不信,一个为人民服务的技术,还能成了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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