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日,本该是草长莺飞、烟雨迷蒙的时节。然而经历去年那场大疫,这片富庶之地已是满目疮痍。官道两旁,荒芜的田地间新坟零落,几个面黄肌瘦的农人正佝偻着腰清理沟渠,动作迟缓得如同提线木偶。
沈锦瑟与萧绝并肩立于山坡之上,望着这片本该是鱼米之乡的土地。春风拂过,带来的不是花香,而是若有若无的腐草气息。
“比奏报上说的还要严重。”沈锦瑟轻声道,眸中闪过一丝痛色。她今日只着了简单的青布衣裙,发间一支素银簪子,与身旁一袭玄色常服的萧绝形成了鲜明对比。
萧绝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荒芜的田野:“疫病虽过,民生已凋。朝廷拨下的赈灾银两,十成中有三成能到百姓手中已是万幸。”
沈锦瑟唇角勾起一抹冷意:“所以咱们来了。”
三日前,他们悄然离京,只带了少数亲信轻车简从南下。此行的目的,一是巡查锦瑟医盟在江南的各处分部,二是实地考察灾情,助百姓重建家园。
“先去医盟分部。”沈锦瑟转身走向马车,“听听当地管事怎么说。”
锦瑟医盟江南分部设在苏州城东,原是一处富商的别院,疫病期间被沈锦瑟买下,改建成了医馆和药材仓库。
马车刚在医馆门前停稳,一个身着青色医盟制服的清瘦男子便急匆匆迎出。他约莫三十岁年纪,眼下一片青黑,显然是劳累过度。
“属下陈明,参见王爷、王妃!”
沈锦瑟摆手免礼,径直走进医馆。馆内倒是整洁,药柜排列齐整,几个学徒正在研磨药材,见到她都慌忙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忙你们的。”沈锦瑟说着,目光扫过药柜,“陈管事,说说情况。”
陈明连忙跟上,语气沉重:“回王妃,疫病虽已控制,但后续问题不少。许多百姓病愈后身体虚弱,无法劳作,田地荒芜。更有甚者,因治病欠下巨债,不得不卖儿鬻女。”
萧绝闻言,眸色一沉:“朝廷不是免了江南三年赋税?”
陈明苦笑:“赋税是免了,但地主们的租子一分没少,官府的各种摊派也照旧。百姓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沈锦瑟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我上月让人送来的那批药材种子,可分发下去了?”
“按您的吩咐,已经分发给各村里正。只是...”陈明犹豫了一下,“百姓们不敢种。”
“为何?”
“种药材周期长,见效慢。大家现在饿着肚子,只盼着种些快熟的庄稼填饱肚子,哪敢冒险?”
沈锦瑟与萧绝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了然。
“带我们去村里看看。”
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苏州城外的李家村。村子依山傍水,本是个富庶之地,如今却是一片死气沉沉。村口的几户人家门窗紧闭,不见人烟。
陈明敲开一户人家的门,一个面黄肌瘦的老者颤巍巍地出来,见到陈明身上的医盟服饰,这才放下戒备。
“李老伯,这是京城来的贵人,想了解一下村里的情况。”陈明介绍道。
老者连忙要跪下行礼,被沈锦瑟扶住:“老伯不必多礼,我们就是来看看。”
进屋后,沈锦瑟环顾四周,只见家徒四壁,炕上躺着个不断咳嗽的妇人,两个瘦骨嶙峋的孩子躲在角落里,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家里几口人?”沈锦瑟柔声问道。
“回贵人的话,原本六口人。”老者声音沙哑,“去年疫病,大儿子和大儿媳都去了,就剩下老朽、病着的老伴,还有两个孙子。”
沈锦瑟注意到炕角放着半袋发霉的米,心中一酸:“家里的田地呢?”
“都荒着哪。”老者叹气,“壮劳力没了,我们老的老小的小,哪有力气种地?再说,就是种了,收成大半要交租,剩下的还不够糊口。”
萧绝忽然开口:“地租多少?”
“七成。”老者伸出颤抖的手指,“若是收成不好,还得倒贴。”
沈锦瑟眸光骤冷。七成地租,简直是敲骨吸髓。
她起身走到炕边,为那老妇人细细把脉,又检查了她的舌苔和眼底。
“大娘这是肺痨初愈,气血两虚。”沈锦瑟从随身药囊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药丸,“每日一粒,连服七日。我再开个方子,配合调理。”
老者接过药,连连道谢,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
离开李家,沈锦瑟心情沉重。类似的景象,他们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见了不少。
“必须想个办法,让百姓有稳定的收入来源。”晚间歇在驿馆时,沈锦瑟对萧绝道。
萧绝正在看一份密报,闻言抬头:“你有主意了?”
沈锦瑟点头:“江南水土丰美,适宜种植药材。若能建立医盟与农户合作的模式,由医盟提供种子、技术并保底收购,农民负责种植,形成稳定的供应链,不仅能解决百姓的生计问题,也能降低医盟的药材成本。”
萧绝挑眉:“具体如何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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