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斯·兰琪仿佛感觉不到杨随风的目光,也感觉不到寒冷。她跨入澡盆,动作没有丝毫迟疑。热水漫过身体,她拿起粗糙的澡巾,开始用力地、近乎自虐般地擦拭着身上的污垢,仿佛要将过往的一切都洗刷掉。水流冲刷着那两道巨大的疤痕,如同冲刷着岩石的刻痕。
杨随风默默地看着。最初的惊愕和尴尬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混杂着震撼、怜悯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具身体,是苦难的具象化,是挣扎求生的证明。那两道伤痕,不再是丑陋的瑕疵,而是她生命中最惨烈战役的勋章与枷锁。
洗澡的过程沉默而迅速。当琼斯·兰琪从澡盆中站起,水珠顺着她紧实的小麦色肌肤滚落,流过那两道惊心动魄的伤疤时,杨随风甚至觉得,那伤痕似乎也带上了一种奇异的力量感。她拿起旁边干净的布巾擦干身体,然后动作利落地换上那套深蓝色的棉布女仆装。
湿漉漉的深褐色长发被她随意地拢到脑后,露出整张脸。那道贯穿面颊的疤痕在清洗后更加清晰,如同一个残酷的烙印,彻底破坏了五官的柔和。然而,洗去污垢后,她的脸庞轮廓清晰,鼻梁挺直,嘴唇紧抿成一条倔强的线。那双深灰色的瞳孔,在伤痕的映衬下,不再只有麻木,反而透出一种被痛苦淬炼过的、如同淬火钢铁般的冷硬与锐利!配上那身简洁利落的女仆装,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奇异的、破碎而狠厉的美感,像一把藏在朴素刀鞘里的、布满缺口却依旧致命的战刀!
清瞳好奇地看着焕然一新的兰琪姐姐,似乎觉得那两道疤痕也没什么可怕的。
午饭时间。杨随风知道指望一个前冒险者战士立刻精通厨艺是痴人说梦。他挽起袖子,决定亲自教学——为了他未来能持续睡懒觉的伟大目标!
厨房里,杨随风化身蹩脚师傅,指挥着沉默的学徒。
“火,再大点…不是让你把灶膛塞满柴!要留空隙通风!”
“油…对,倒锅里…等冒烟?不不不!这叫‘热锅凉油’!看到没,油纹…这叫几成热…”
“肉!切好的肉片倒进去!快翻!别愣着!”
琼斯·兰琪站在灶台前,深灰色的瞳孔紧紧盯着锅里翻滚的食材和跳跃的油花,身体紧绷,神情专注得如同在应对一场生死搏杀!她努力理解着杨随风口中那些陌生的词汇:“爆香”、“滑炒”、“勾芡”…动作虽然笨拙僵硬,却带着战士执行命令般的绝对服从和一丝不服输的狠劲。
当第一盘葱爆肉片在杨随风半示范半抢救下出锅时,那浓郁的、带着锅气的焦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清瞳的小鼻子忍不住抽了抽,异色的瞳孔亮晶晶地盯着盘子。
接着是简单的醋溜白菜和蒸蛋羹。
当三盘热气腾腾、色泽诱人、散发着前所未有奇异香气的菜肴摆上饭桌时,无论是琼斯·兰琪还是小清瞳,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惊和沉默。
这…这是什么?
肉的香气竟然可以如此霸道直接,带着焦香却又不柴?白菜居然能做得如此爽脆可口,带着奇异的酸香?那碗黄澄澄、嫩滑如布丁的东西…是鸡蛋?怎么可能如此柔嫩?
杨随风看着两人呆滞的表情,心中那点来自“舌尖上的国度”的骄傲油然而生。他拿起筷子:“愣着干嘛?吃饭!”
这一次,轮到琼斯·兰琪了。当杨随风用眼神示意她坐到清瞳旁边的椅子上时,她那深灰色的瞳孔里再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抗拒、不适,以及一丝根深蒂固的卑微。她习惯了站着,习惯了阴影,习惯了残羹冷炙。
“坐下。” 杨随风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如同第一次要求清瞳时一样。
琼斯·兰琪身体僵了一下,最终还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按着肩膀般,带着巨大的不适感,坐到了那张对她而言过于“正式”的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握拳,仿佛坐在针毡上。她看着面前那碗晶莹的白米饭和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菜肴,眼神复杂,迟迟没有动筷。
杨随风没再强求,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清瞳也小心翼翼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滑嫩的蛋羹送进嘴里,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饭桌上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
就在杨随风以为这顿饭会继续沉默下去时,一个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突兀地在饭桌上响起,打破了寂静:
“主人…”
杨随风抬起头。只见琼斯·兰琪不知何时放下了筷子。她挺直的脊背微微前倾,双手紧握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深深低着头,湿漉漉的褐色发梢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却遮不住那道狰狞疤痕的末端。她的肩膀在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
“奴婢…琼斯·兰琪…” 她的声音干涩而艰难,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力气,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悲怆,“…卑微请求您…”
她猛地抬起头!深灰色的瞳孔不再麻木,不再冰冷,而是燃烧着两团近乎疯狂的、名为仇恨的火焰!那火焰如此炽烈,几乎要灼伤看到它的人!她脸上那道巨大的疤痕也因为激动而扭曲,显得更加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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