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散系数σ:0.73 · 庄严的熵增】
定义: 表征个体与原有社会系统分离程度的指标。σ=1为完全脱离,σ=0为完全融入。
庄严站在医学院解剖楼旧址的露台上,看着手中的辞职报告。
报告正文只有一行字:
“本人庄严,因个人原因,申请辞去市立医院外科主任职务。即日生效。”
下方签名处空白。
他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七个未接来电——三个来自院长,两个来自卫生局,一个来自医学院校长,最后一个……来自他十八年前的第一台手术救活的病人,那位病人现在是市政协副主席。
“你确定要这样?”身后传来彭洁的声音。
庄严没有回头:“σ值计算出来了吗?”
彭洁走到他身边,递过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一个复杂的关系网络图——节点代表人物,连线代表关系强度,颜色代表关系性质(红色为对抗,蓝色为合作,黄色为不确定)。庄严的节点位于中央,但大部分连线正在从蓝色变为黄色。
“基于过去72小时的社交数据监测:”
“- 与医院系统的关系强度下降47%”
“- 与学术圈的关系强度下降38%”
“- 与政府监管部门的关系强度下降52%”
“- 与基因异常者社群的关系强度上升210%”
“- 与‘基因哨兵’的关系强度上升185%”
“- 与树网的微弱连接强度:稳定在0.03量子纠缠单位”
“综合离散系数σ=0.73,属于‘高度离散态’。”
“高度离散。”庄严重复这个词,“意味着我已经半只脚踏出正常社会了。”
“意味着你再签下这个名字,”彭洁指着辞职报告,“就会彻底变成‘系统外变量’。医院不会再保护你,学术头衔会失效,行医执照可能被吊销。赵永昌虽然倒台了,但他的盟友还在。他们会把你塑造成‘科学伦理的破坏者’、‘基因怪胎的庇护者’。”
“我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签?”
庄严看向远方。城市的天际线在晨雾中模糊,像一幅未完成的水墨画。
“因为系统坏了。”他说,“不是某个零件坏了,是基础逻辑坏了。这个系统认为基因可以分等级,生命可以定价,科学可以垄断。我修复不了它。”
“你可以改变它从内部。”
“我试过了。”庄严苦笑,“密室谈判七方博弈,协议细化了四章十七条,结果呢?技术扩散失控,孩子被绑架,林晓月死了,丁守诚死了,李树在数字空间里孤独了二十年。我们以为用规则能约束疯狂,但疯狂早就写进了系统的源代码。”
他拿起笔。
笔尖悬在签名处上空一毫米。
“彭姐,你知道医生最痛苦的是什么吗?”他忽然问。
“救不了想救的人?”
“不。是发现你毕生信奉的‘希波克拉底誓言’,在资本、权力和恐惧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庄严的声音很轻,“‘我将尊重患者的自主权和尊严’,但如果患者的基因被认为是‘危险’的呢?‘我将维护医学的纯洁和荣誉’,但如果医学本身已经成为商品了呢?”
笔尖落下。
庄字的第一笔,墨迹在纸上洇开。
“我祖父庄怀远,当年参与了爆炸计划。他以为牺牲少数人能拯救多数人。”庄严一边写一边说,“我父亲一辈子研究基因治疗,最后死在实验室——官方说是事故,但我知道,是因为他发现了某个制药公司的数据造假。”
“现在轮到我。”
严字的最后一笔,像一把刀,划破纸张。
“我不想像他们那样。”庄严放下笔,“要么被系统同化,要么被系统消灭。我要走第三条路——”
他调出平板上的另一个界面:
“项目:基因和解独立诊所(暂定名)”
“地点:东郊物流园区改建(原地下实验基地地面部分)”
“服务对象:所有基因异常者及被主流医疗系统拒绝者”
“资金来源:李卫国遗产基金+民间捐赠(已募集第一笔:47万元)”
“合作方:基因哨兵(技术支持)、树网(生物监测)、127名基因异常者志愿者(患者兼顾问)”
“法律风险:极高(可能被定性为‘非法行医’)”
彭洁看着这个计划,很久没说话。
“你需要多少人?”她最终问。
“目前有23个医护表示愿意加入,包括4个被医院开除的嵌合体医生。”庄严说,“但我们需要一个护士长。一个知道所有秘密,能镇得住场,又不怕死的人。”
彭洁笑了。那笑容里有疲惫,但也有某种释然。
“我的σ值是多少?”她问。
庄严操作平板:“0.68。比我还高——你公开林晓月账本后,护理系统已经把你列入‘不合作名单’,三年内的晋升和评优都会受影响。”
“那正好。”彭洁说,“我当了三十四年护士,见过太多‘系统正确但人性错误’的事。也该试试反过来——人性正确,哪怕系统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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