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穿过镜面的瞬间,林薇体验到了比“空与梦之隙”更加彻底的剥离感。
物理世界的坐标、时间流逝的参照、甚至自我边界的清晰认知,在这里都变得模糊不清。四周是缓缓旋转、浓淡不一的淡金色雾气,它们并非真正的气体,而是高度凝聚的“存在性”与“灵源本质”的混合物。每一缕雾气都沉甸甸的,仿佛包含着无限的信息与重量,却又轻飘飘地无从捉摸。
林薇的“镜心”在这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在“光之庭院”时,她还能清晰地映照出环境的结构与凌峰意识的轮廓。但在这里,她的映照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被厚重浓雾吞噬、同化。她能感知到的范围被急剧压缩到身体周围不足十米,而且这个范围还在被浓雾缓慢侵蚀。
更糟的是,一种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嗡鸣”直接作用于她的意识核心。那不是声音,而是灵源本体混乱、痛苦且无意识散发的精神背景辐射。它试图将一切进入此地的独立意识拉入同一种混沌的韵律中,如同深海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着她自我认知的边界。
“凌……峰……”
她在意识中呼唤,声音(意念)如同投入浓雾,没有回响。
必须尽快找到他!外界的时间正在飞速流逝,而在这里,时间感已经彻底错乱。她可能已经寻找了数分钟,也可能只是瞬间。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全力运转“镜心”。不再试图广泛映照,而是将全部力量凝聚成一条极其纤细、却无比坚韧的“感知线”,如同盲人的探杖,向着记忆中凌峰身体光点所在的大致方向,小心翼翼地向前“延伸”。
淡金色浓雾对这条感知线展现出复杂的态度:一部分雾气温和地让开道路,仿佛认得“镜心”的气息;但更多雾气带着惰性与阻滞感,消耗着她宝贵的精神力;偶尔,还会碰到一些突兀的、带着冰冷敌意或疯狂絮语的“精神团块”,她必须迅速绕开,以免被污染。
前进。只能前进。
“镜心”传来的疲惫感越来越重,维持自我边界对抗环境同化的消耗远超预期。她开始感到“自我”的某些边缘开始变得模糊,一些属于“林薇”的次要记忆碎片——比如童年某个无关紧要的下午阳光的温度,或者某次考试前的细微紧张——正在从意识中剥离、消散,如同沙堡被潮水抹平。
不能失去自我!失去自我,就失去了寻找凌峰的意义!
她咬紧牙关(尽管在这个空间并无实质的牙关可咬),将意识核心牢牢锚定在最坚固的那些记忆与情感上:与凌峰在雨中共鸣的初遇,石浩挡在身前的宽阔背影,苏小婉专注敲击键盘的侧脸,还有……那份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带他回去的誓言。
这份炽热而坚定的“人”之情感,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炬,不仅稳固了她摇摇欲坠的自我边界,甚至让周围的淡金色浓雾都微微波动了一下,排斥感似乎减弱了一丝。
就在此时,她的感知线前端,触碰到了一丝微弱的、却无比熟悉的“存在感”。
温暖、澄澈,带着凌峰特有的那种内敛的坚韧,以及一丝……深沉的疲惫与等待。
找到了!
林薇精神大振,沿着感知线传递来的指引,意识向着那个方向全力“游”去。
浓雾逐渐稀薄。
前方,一片相对清晰的区域显现出来。
那里没有地面,只是一个概念性的“存在基点”。凌峰的身体悬浮其中,保持着蜷缩的姿态。他穿着进入时的那身普通衣物,但衣物和皮肤都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仿佛由光凝结而成。无数纤细的、介于虚实之间的淡金色丝线从他的背部、四肢延伸出去,没入周围无尽的雾海深处——这些就是“归源仪式”强行建立的、将他与灵源次级结构绑定的连接,也是正在持续抽取他“存在性”的管道。
他的身体本身散发着稳定的白光,那光芒并不强烈,却异常纯净,如同雾海中永不熄灭的灯塔。这应该就是他调动“存在之种”力量,勉强维持的自我核心。
但林薇的“镜心”清晰地映照出:那些淡金色的绑定丝线中,正有黑色的、污秽的能量逆流而上,试图污染那点纯净白光。而白光本身,也在持续暗淡,如同燃料将尽的灯火。
没有时间了!
林薇的意念毫不犹豫地扑向那点白光,同时,将“镜心”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全面展开!
这一次,不是攻击,不是防御,也不是简单的映照。
而是——共鸣!
她将自己意识中最纯净的部分——那份穿越时空寻找他的坚定,那份理解并认同他道路的心意,那份属于“林薇”这个存在的、独一无二的“镜”之本质——化作一道清澈无比的精神频率,轻柔而坚定地,撞向凌峰身体散发出的白光频率。
嗡——!
两道频率接触的瞬间,产生了奇妙的谐振!
以凌峰的身体为中心,一圈清澈的、银白色的涟漪荡漾开来,暂时驱散了周围的淡金浓雾!那些试图污染白光的黑色逆流如遭雷击,猛地缩回绑定丝线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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