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会试放榜仅仅两日后,正如往届那样,一场风波如期而至。
每届科考,总有落榜者或对名次不满者心怀怨怼,聚众闹事,质疑考官公允,几乎成了保留节目。
而这一次,焦点之一毫无疑问地集中在了王至诚身上。
首先发难的是几个自视甚高却名落孙山的年轻举子,他们聚集在贡院门外,大声疾呼“科场不公”、“有黑幕”。
很快,更多的失意者被煽动起来,其中不乏一些对自己排名不满之人。
他们的质疑迅速指向了最耀眼的靶子——王至诚。
文会试前五中,就王至诚在士林中的名气、背景最弱。
其他人无不是在士林中早已成名之辈。
而且武探花、文第五,实在是太打眼,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他们相信这个世上有天才,但能走到会试这一步的,谁又不是自己家乡的天才?
他们也相信这个世上有绝世天才,比如今科文试会元、山河省才子柳随风,比如今科文试第二、中原大儒弟子周子墨,又比如今科文试第三、和王至诚一样来自江海省的沈文渊……
但哪怕是他们也做不到如王至诚这般文武全才,而且他们都是有师承的,在士林早有名声。
在有心人的打听和宣传下,王至诚的出身、经历早就被今科文生们所知晓!
出身普通,就算是其靠山、大伯王光录也不过是一商贾之辈!
师承?
更是几乎没有!
一个老秀才算什么师承?
至于请教崔相?
据说其为人心高气傲,且对兼挑两房之事心有芥蒂,自崔相返乡后,从未上门拜访过崔相。
“那王至诚,年方二十一,习武之人,据说在江海省文乡试中也不过中举,名次并不靠前(不是前三)!如何能在这天下英才云集的会试中一举夺得第五?”
“定然有弊!莫非是倚仗其与崔老相爷的关系,走了门路?”
“兼挑两房,本就于礼不合,如此之人,品性能好到哪里去?文章又能高明到哪里去?”
“说不定是请了枪手!或者提前知道了考题!”
流言蜚语,愈演愈烈。
在一些有心人的刻意引导下,王至诚“兼挑两房”的旧事被反复提及,并将其与已致仕的崔琰紧密捆绑,暗示他的成绩是靠崔琰余荫舞弊得来。
哪怕很多人以他们的消息来源,明知道王至诚和崔琰的关系并不亲密,但这个时候也选择了随波逐流,一同质疑。
因为这对他们有利!
这种说法极具煽动性,迎合了许多落榜生需要寻找发泄口的心理,也满足了部分人对天才的嫉妒和质疑。
很快,贡院外的抗议演变成了小规模的骚乱,要求彻查王至诚等考生成绩、甚至重考的声音不绝于耳。
面对这股风潮,礼部按照惯例,先是出面安抚,申明科场纪律严明,绝无舞弊。
但质疑之声并未平息。
于是,在骚乱发生的第三天,京兆尹衙门出动差役,以“聚众闹事、诋毁朝廷抡才大典”为由,拘捕了几个闹得最凶、言辞最激烈的领头者,迅速平息了街面的混乱。
然而,抓人只能治标,无法平息天下士子心中的疑虑。
为了彻底堵住悠悠众口,彰显科场公正,礼部在请示皇帝后,宣布了一项决定:公开部分得中考生的考卷,供士子们阅览评议!
这一决定再次引起轰动。
公开考卷,在大楚科考史上并非首次,但每次都是应对重大质疑时的非常手段。
这既是对考官评判的自信,也是对考生实力的终极考验——文章好坏,白纸黑字,天下人自有公论。
毫无疑问,王至诚那篇引起阅卷官内部争论的考卷,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第一焦点。
贡院旁特意开辟出的阅览室内,人头攒动。
无数士子,无论是中榜的还是落榜的,都挤在这里,想要一睹王至诚这位“争议天才”的真才实学。
当王至诚的考卷被悬挂展示出来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手令人赏心悦目的好字!
结构严谨,骨力遒劲,却又带着一股洒脱飘逸之气,绝非寻常文生所能企及。
光是这一手字,就让不少心存轻视的文生们收起了几分小觑之心。
紧接着,人们开始阅读文章内容。
然后,他们就发现了…
这篇文章,破题犀利,直指“国库丰盈下的聚敛之术”、“边患暂靖下的武备隐患”、“民力疲敝根源的吏治腐败”…
观点之大胆,分析之深刻,让许多自诩饱读诗书、关心时政的士子都感到心惊肉跳!
然而,更令人折服的是文章接下来的论述。
这篇文章,并非一味的批判,而是层层递进,逻辑严密地提出了“藏富于民”、“整顿吏治”、“修明武备”等一系列切中时弊、具有极强操作性的策略。
这篇文章,气势磅礴,引经据典却又言之有物,字里行间透出的那种以天下为己任的浩然正气和深刻洞察力,绝非靠抄袭或舞弊所能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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