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讲题只有八个字,矛头直指所有风暴的中心:阴阳错位,妇人乱家。
次日午时,许都太学,明伦堂内外人头攒动,水泄不通。
数百名太学生与闻讯而来的士子,将此地围得密不透风,人人神情肃穆,仿佛在等待一场神圣的审判。
崔琰身着一袭浆洗得发白的儒衫,须发皆整,面容清癯,自带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
他缓步登上讲坛,环视四周,目光如炬,堂中瞬间鸦雀无声。
“乾坤有常,阴阳有序,此乃天道!”崔琰声音不高,却如洪钟大吕,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夫为阳,妻为阴;君为纲,臣为纪。然,今有武夫,不修德行,反纵其妾室抛头露面,干预政事,以女户之名,行乱法之实。此乃阴盛阳衰,牝鸡司晨,家之不祥,国之大祸!”
他并未指名道姓,但每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向征北将军府的门楣,砸向那个在许都搅动风云的女人——貂蝉。
“昔日妲己亡商,褒姒灭周,皆是妇人干政之祸!若任此风气蔓延,以媚色取悦君上,以小智蛊惑黔首,则礼崩乐坏,人伦颠倒,国将不国!”
一番话掷地有声,引得堂下士子群情激奋,纷纷振臂高呼:“崔公所言极是!匡扶礼法,拨乱反正!”“严惩妖妇,以正视听!”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仿佛要将整个征北府淹没。
这还不够。
三日后,一篇名为《虓虎录》的文章,以手抄本的形式,自许都始,如瘟疫般迅速传遍了中原各州郡。
文中以辛辣笔法,将吕布描绘成一个比董卓更为阴险的“opu虎”——董卓之恶,恶在明处;吕布之“伪善”,则毒在骨里。
“……布,外显屯田之仁,内藏养兵之奸。以‘女户’小惠,收拢无知妇孺之心,实则挟民意以自重,侵蚀朝廷根基。其心可诛,其行当禁!此獠若得势,必为天下之巨患!”
舆论汹汹,仿佛一夜之间,吕布从一个有功于朝廷的降将,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国贼。
丞相府内,气氛凝重。
曹操的族侄,年轻的曹宇手捧一卷竹简,躬身进言:“叔父,如今吕布声名狼藉,然其手握兵权,逼之过甚恐生不测。侄闻丁氏有女,温婉贤淑,愿嫁与吕布之子吕骁,结两姓之好。如此,既能以姻亲笼络,亦可遣人入其府内,时时监看,方为万全之策。”
曹操靠在榻上,闭目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
许久,他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深沉:“此事,我知晓了。”
他颔首,却未即刻批复。
消息传回征北将军府,李孚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将军!这分明是阳谋!若拒婚,便是公然忤逆曹氏,落人口实;可若是应了,那丁氏女嫁过来,整个将军府的后院岂不成了曹家的探报房?防不胜防啊!”
书房内,貂蝉正临窗而坐,手中捻着一枚黑子,对着一局残棋凝思。
听到李孚的话,她头也未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他们要的,是一个逆来顺受、任人摆布的儿媳,好拿捏骁儿,进而控制将军。可他们算错了,我吕家的儿媳,岂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当夜,她未与吕布商议,径直召集了二十名最早获得“赤焰保耕牌”的屯田妇人代表。
这些妇人大多是战乱中失去丈夫的寡妇,或家中男丁残疾的贫户,她们看着眼前这个美得不似凡人、却又无比坚毅的女子,
“姐妹们,”貂蝉开口,声音清亮,“崔琰说,女人不该有自己的名字,不该有自己的田地。他们想把我们踩回泥里,让我们永远依附男人才能活。你们,甘心吗?”
“不甘心!”一个断了手臂的妇人嘶声喊道。
“我儿战死,我不想死后连块埋骨的薄田都没有!”另一个老妇泣不成声。
貂蝉缓缓站起,目光扫过每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从今日起,我织史台颁布新政!凡我军屯之内,孤寡女子,可凭官府开具之身契,另领荒田五亩,三年之内,免除一切赋税!各庄耕牛,由保长统一调度,共用!”
她顿了顿,从侍女手中接过一沓崭新的契约,上面朱印鲜红。
“这,就是‘女户田契’!从今天起,你们的名字,将第一次被记在官府的田册上!这地,是你们自己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乡野都为之震动。
数百年来,这片土地上,从未有过女子的名字能登上官册田契!
消息传出,无数在底层苦苦挣扎的女子奔走相告,视貂蝉如神明。
三日后,吕布亲率一队赤焰营,巡视新开垦的田庄。
他来到一处田垄前,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拄着一根歪斜的木棍,颤巍巍地站在刚刚分到手的田地前,浑浊的老泪顺着脸上的沟壑不断滑落。
老妪看到吕布高大的身影,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老身守寡三十年,吃了三十年的白眼,寄人篱下……今日,今日才算有了自己的地!将军大恩,老身……老身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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