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的天,像一口倒扣的铁锅,沉闷而压抑。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丞相府的命令如冰冷的铁链,一道道从那扇紧闭的大门后传出,迅速锁住了整座都城。
“传丞相令:自即日起,凡调动郡县百人以上兵马,皆需丞相府令、州牧官印,双印合验,缺一不可!”
“另,遣宗正卿曹宇,代天子巡视北境,查验屯田、户籍、军备,以安边疆!”
一明一暗,两道命令,如两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所有通往北方的咽喉。
双印合验,断绝了任何人私自调兵的可能。
而曹宇,曹操的亲弟弟,名为巡视,实为监察,他那双眼睛,就是曹操悬在吕布头顶的利剑。
一时间,流言四起,在许都的街头巷尾肆意疯长。
“听说了吗?丞相这是动了真怒!那兵符之事,就是冲着征北将军去的!”
“虓虎欲裂土自立,丞相早有防备啊!”
风暴的中心,征北将军府却是一片死寂,大门紧闭,谢绝一切访客。
府邸的后院,有一处寻常人不敢踏足的所在——残兵营。
这里并非营房,而是一座堆积如山的兵器坟场。
无数在战场上缴获、损毁的刀枪戟矛,被吕布命人悉数收集于此。
断裂的环首刀,卷刃的长矛,崩口的铁盾,每一件残器都散发着铁锈与血腥混合的冰冷气息,仿佛凝聚着亡魂的哀嚎。
吕布就坐在这片钢铁的坟场中央,日复一日。
他高大的身躯如一尊亘古不变的石像,任凭风吹日晒,岿然不动。
他身上那件曾染满鲜血的战袍早已洗得发白,右臂的伤口虽已结痂,但在阴雨天依旧隐隐作痛。
他每日只是摩挲着这些断刃残兵,仿佛一个守墓人,在倾听逝者的遗言。
他的手指拂过矛尖上崩裂的豁口,感受着那一瞬间金石交击的震荡;他用指腹丈量着戟刃上深浅不一的砍痕,仿佛能看见敌将临死前不甘的眼神。
这是他的世界,一个只有胜负、力量与死亡的纯粹世界。
无人知晓,在这日复一日的沉寂中,他那被誉为“武道直觉”的金手指,正在发生着某种惊人的蜕变。
它不再仅仅是感知兵器,而是开始回溯、重构兵器所经历的每一场厮杀。
今夜,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屋檐上,发出急促的鼓点声。
营内一座简陋的棚屋下,灯火摇曳。
吕布身前,整齐地摆放着十柄断裂的画戟残骸。
他将其一一排列,有的从中断折,有的戟刃卷曲,有的月牙小枝不翼而飞。
他凝视着这些熟悉的“同伴”,目光迷离,耳畔的雨声渐渐化为千军万马的嘶吼与咆哮。
忽然,他脑中轰然一响!
眼前的景象陡然变换!
一片广袤的平原上,一队重甲步卒正踏着沉闷的鼓点,如一道移动的钢铁城墙缓缓推进。
他们手中的长枪密如林海,枪尖在阴沉的天空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而在枪阵的侧翼,尘土飞扬,一队精锐的骑兵正绕着一个巨大的弧线,试图突袭步卒的薄弱之处。
然而,就在骑兵即将切入的瞬间,那看似笨重的枪阵侧翼猛然向内一缩,前方枪林陡然散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陷阱!
无数早已埋伏好的钩镰枪手,从地上一跃而起!
骑兵们躲闪不及,一头撞入了这片死亡的罗网!
“原来如此……”
吕布猛然惊醒,额上已满是冷汗。
他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那不是沙盘推演的智慧,而是亲历战场的本能洞悉!
他一把抓过桌上的笔,蘸饱了浓墨,在一张宽大的麻纸上疯狂挥洒起来。
笔走龙蛇,墨迹飞溅,一个个阵型变幻的草图,一行行简短精悍的注解,迅速铺满了整张纸。
《破枪阵七变图》!
“李孚!”他沉声喝道。
一直候在门外的李孚连忙推门而入,看到吕布眼中的血丝和那份图纸,心中一凛。
“将此图誊抄三份,一份送夏侯惇将军,一份送张辽将军,一份送臧霸将军。记住,不要署我的名,只落款‘旧将感怀’四字。”
“诺!”李孚不敢多问,接过图纸,只觉那墨迹仿佛还带着战场上的煞气。
三日后,黎阳前线。
夏侯惇所部与袁军残部激战,正被对方一个坚固的方圆枪阵死死困住,几次冲击都无功而返,反而折损了不少锐气。
焦躁之际,亲兵呈上一份数日前收到的匿名图谱。
夏侯惇本不以为意,扫了几眼,却猛然一震!
图中所绘的阵法变化,与眼前的困局竟有七八分相似!
他当即依图谱第三变所述,“以退为进,诱敌前压,反推侧翼”,重新调整阵型。
果不其然,敌军枪阵以为他要后撤,阵型稍有松动,夏侯惇亲率精骑,如一道黑色闪电,精准地从图谱所示的阵型结合部撕开一道口子,一举将其冲垮!
黎阳大捷的消息传回许都,曹操大喜,但随军的军师程昱,却对那份神秘的图谱上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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