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钟演府邸的马车在寂静的长街上辚辚驶过,车轮碾碎了地上的枯叶,发出凄厉的声响。
他此行,不为生,只为死,或者说,为了拖着那个碍眼的武夫一同坠入地狱。
胡母氏宗祠,香火昏暗,颍川五姓的家主早已齐聚。
他们看着面色阴沉的钟演,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的铁水。
“诸位,”钟演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吕布在颍川所为,名为屯田,实为刨我等世家之根!赤册公示,断我等财路;华夷混同,乱我等血脉!再容他坐大,颍川,将再无我等立锥之地!”
一名家主忧心忡忡:“可他有曹公之命,又有屯田之功,民心所向,如何能撼动?”
钟演嘴角咧开一抹狰狞的笑意,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黄铜兵符,重重拍在案上。
兵符上雕刻的兽纹,正是许都禁军的样式。
“曹公远在许都,焉知此地详情?朝中诸公,更恨此獠如眼中之钉!此乃中枢某重臣密授之符,意在让我等便宜行事!”他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充满了毒液般的诱惑,“我等只需联名上书,痛陈吕布‘擅启边衅,诱民为乱’,再逼他做出过激之举。只要他敢动兵,这枚兵符,就能让他立刻从功臣变为反贼!”
他环视众人,眼中燃着疯狂的火焰:“事成之后,颍川粮政,由我等五姓共掌!如何?”
权力的诱惑,加上对吕布的恐惧,让在场的家主们呼吸都变得粗重。
胡母班第一个站了出来,咬破指尖,在一份早已拟好的《联名血书》上,重重按下了自己的血印。
“愿随太守,清此祸源!”
其余四人相视一眼,也纷纷效仿。
看着那份鲜红的血书,钟演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狂笑。
他将兵符与一份檄文草稿小心翼翼地交给胡母班:“胡母兄,你即刻返回,将此檄文誊抄百份,明日张贴全城!我等要让天下人看看,谁才是这颍川真正的主人!”
胡母班将血书和密件藏入贴身小匣,躬身领命,匆匆离去。
他没有注意到,宗祠外一棵老槐树的阴影里,一个乞丐打扮的人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的黑暗。
归途的官道上,月色凄冷。
胡母班心中盘算着明日的雷霆一击,嘴角不由泛起一丝冷笑。
就在此时,道旁林中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箭啸!
“噗!”
羽箭精准地穿透了马车的车厢,正中胡母班的咽喉。
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圆睁双眼,气绝当场。
数十名黑衣人影如鬼魅般从林中窜出,为首一人,正是曹性。
他面无表情地掀开车帘,从胡母班怀中搜出那个小匣。
匣子被送到征北将军府时,吕布正在擦拭他的方天画戟。
灯火下,画戟的锋刃流淌着冰冷的光。
他打开小匣,首先看到的便是那份刺眼的《联名血书》和檄文草稿。
当他看到那枚伪造的兵符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然而,当他的手指触及匣子底部一个不起眼的夹层时,动作停住了。
夹层里,藏着一封真正的密信。
信纸是许都上好的竹浆纸,字迹清隽,出自荀彧门客之手。
信中内容极短:“吕布屯田,利在社稷,君当静观其变,勿先露形。”
真相,在这一刻昭然若揭。
钟演根本没有得到任何中枢的授权,他只是在用一个弥天大谎,拉着整个颍川士族为他的私怨陪葬。
“呵呵……”吕布的笑声很轻,却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刺骨,“你们想让我当叛臣?那我就送你们一场真叛乱。”
他唤来繁衍生,那个精于雕版的匠户之子。
“照这个笔迹,给我伪造三封信。”吕布将钟演幕僚所书的檄文草稿丢给他,“内容改一改,就说他钟演联络白波谷的黄巾余党,许诺他们,破城之后,尽屠城中吏户,所有宅邸田产,尽分予流民!”
繁衍生仅仅一个时辰,三封足可以假乱真的“钟演致黄巾盟书”便已制成。
夜深人静,一场精密的调包计在钟演府上悄然上演。
一名被“织史台”收买的仆役,将繁衍生伪造的盟书,换下了钟演原本准备送往各家联络的密信。
次日,钟演的亲信毫不知情,快马加鞭,将这三封催命符送往了白波谷的黄巾据点。
三日后的午夜,阳翟县城西北角突然火光冲天,杀声震野。
数百名黄巾乱匪如同疯了一般冲向县武库,他们口中高喊的口号,让所有被惊醒的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替钟公清君侧,杀尽贪官污吏!”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混乱的守军,而是早已张开的死亡罗网。
赤犁营的将士们从街巷两侧的房屋中爆射而出,强弓硬弩如暴雨般倾泻,将这群乌合之众死死钉在原地。
这场所谓的夜袭,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次日清晨,征北将军府前的广场上,人山人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