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郑城下,那条被岁月遗忘的废弃水渠,此刻正被一群真正的死神唤醒。
渠内,冰冷刺骨的积水没过小腿,混合着腐烂淤泥的腥臭味直冲鼻腔。
赵衢走在最前,他和他身后的十二名影锋死士,每一步都踩得无声无息,仿佛与这片污秽的黑暗融为一体。
他们像一群逆流而上的幽灵,目标明确——不是杨松那戒备森严的府衙,而是汉中百姓的精神图腾,七星观。
七星观深处,是历代天师存放印玺的地宫。
昨夜,那个被吕布请来的隐士阚禹,在观尽星象后,只留下了一句玄之又玄的话:“今夜紫气东移,帝星暗淡,镇印之石,将有裂隙。”
当时无人能解其意,只当是方士的故弄玄虚。
但此刻,当赵衢等人悄无声息地绕过观内昏昏欲睡的道士,用特制的工具撬开地宫那重达千斤的石门时,一股不祥的预感已笼罩在心头。
地宫内,长明灯的火苗幽幽跳动,照亮了中央那座黑曜石供台。
供台之上,本该安放着那枚象征五斗米道至高权柄的龟钮金印。
然而,那里空空如也。
只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新鲜凿痕,像一道丑陋的伤疤,刻在原本光滑如镜的石面上。
赵衢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背心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在那道凿痕上轻轻划过,甚至能感觉到细微的石粉。
“有人……比我们更快。”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在这死寂的地宫中,如同鬼魅的低语。
镜头回溯至前夜三更。
一道瘦小的身影在乳母的掩护下,如同一只受惊的幼鹿,溜进了七星观的后院。
正是张鲁的幼子,赵祺。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凭借记忆,找到了地宫一处极为隐蔽的通风口。
他那张尚带稚气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决绝。
他的裙甲之内,藏着一枚数日前就已悄悄仿制好的假印。
他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即将亲手颠覆一个时代的重量。
借着通风口透下的微弱月光,他用一根绑着钩爪的细长竹竿,精准地勾起真印,再将那枚分毫不差的假印推回原位。
随即,他立刻从另一条只有张氏核心子弟才知道的密道逃出,将那枚沉甸甸的龟钮金印,交给了在城外约定地点接应的吕布亲兵。
交接之时,夜风吹动他单薄的衣衫,他望着那名影锋死士,一字一顿地说道:“告诉温侯,我赵祺不是在苟且求活,我是在为汉中,选择一个新的主人。”
那枚真印,没有被直接送往吕主大营,而是被小心翼翼地藏入了一具新烧制的送葬陶俑腹中。
一支看似寻常的出城埋人的送葬队伍,就这么在黎明前的薄雾中,将汉中教权的命脉,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了出去。
这“密信藏俑”的旧计被再次复刻,只是这一次,没有人会想到,这支队伍是真的在为旧的汉中送葬。
天色大亮,天师印失窃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南郑府衙炸开。
“废物!一群看门的狗都比你们有用!”杨松的咆哮声震得屋梁上的灰尘簌簌而下。
他状若疯狂,一脚踹翻了供奉的三尊天师神像,陶瓷的碎片溅了一地。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枚印玺的丢失意味着什么。
它不仅是权力的信物,更是维系数十万道众信仰的核心。
无印,则诏令无效;无印,则祭祀不成。
印在,他杨松就是代天师行事;印失,他就是窃据神位的国贼!
他的教权,在这一刻已然崩塌。
“封锁全城!挨家挨户地搜!悬赏千金,不,万金!把那该死的贼给我找出来,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然而,他的命令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全城搜捕闹得鸡飞狗跳,却连印玺的影子都没找到。
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一首诡异的童谣,不知从哪个角落开始,迅速传遍了南郑的大街小巷。
“金铃响,叮叮当;天师印,捉迷藏。旧神睡,新王现;开城门,迎朝阳。”
成群的孩童在街头巷尾拍着手,唱着这首简单上口的童谣。
那些本该呵斥制止的守城士卒,此刻却像丢了魂一样,握着兵器的手微微发颤,竟无一人敢上前。
那清脆的童谣,伴随着家家户户门前屋后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铃铛声,汇成了一曲为杨松政权送葬的哀歌。
此刻,吕布的中军大帐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蔡式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龟钮金印呈上。
黄金的质地,古朴的篆文,无不散发着一股威严而神秘的气息。
诸将的眼中都闪烁着贪婪与兴奋的光芒,仿佛看到了整个汉中唾手可得。
吕布接过金印,在手中掂了掂,脸上却无半点喜色。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随即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决定。
“蔡式,起炉,把它给我熔了。”
“侯爷?!”蔡式大惊失色,“这……这可是天师印!得此印者,便可号令汉中所有道众,是传国玉玺一般的神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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