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太苍白,保证的话又做不到。
“李晓慧,”他换了个话题,“你妈妈……身体还好吗?”
李晓慧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她……”她嘴唇哆嗦起来,“她……生病了。”
“什么病?”
“……”李晓慧说不出来。
“不想说可以不说。”王海说。
但李晓慧突然哭了。
不是小声抽泣,是那种压抑了很久突然爆发的大哭。她用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
“妈妈……妈妈已经……”她断断续续地说,“已经……”
“已经怎么了?”
“已经死了。”
王海愣住了。
“什么?”
“三年前……就死了。”李晓慧哭着说,“车祸。那天……那天我数学考了58分,没及格。她来接我,在路上一直骂我,没看路……车撞过来……她推开我,自己……”
她说不下去了,整个人趴在桌上哭。
王海坐在那儿,脑子一片空白。
三年前。
李晓慧的妈妈三年前就死了。
那现在这个每天来接她、骂她、撕她画的女人……是谁?
“李晓慧,”王海等她哭得差不多了,轻声问,“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你知道这个学校……不太对劲吗?”
李晓慧抬起头,眼睛红肿。
“我知道。”她小声说,“我知道这里是假的。妈妈是假的,考试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可是假的妈妈,也比没有妈妈好。”
王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你宁愿要一个每天骂你的假妈妈,也不要没有妈妈?”
“嗯。”李晓慧点头,“至少……至少她还在。至少我每天还能见到她,还能听她说话,哪怕是骂我。”
王海明白了。
这才是最深的恐惧——不是怕考不好,不是怕挨骂,是怕失去。
怕失去父母的爱,哪怕是扭曲的爱。
怕失去那个唯一的连接,哪怕是痛苦的连接。
“其他孩子呢?”王海问,“他们也……也有类似的情况吗?”
“我不知道。”李晓慧摇头,“我们不说这些。王梓轩说,不能说,说了会出事。”
“出什么事?”
李晓慧突然捂住头,表情痛苦。
“头……头疼……”她说,“每次我想说这些,就头疼。”
王海看着她,想起王梓轩也这样。
这个循环,在阻止孩子们说出真相。
“好了,不说了。”王海说,“今天就到这里。你回去休息吧。”
李晓慧站起来,擦了擦眼泪。
“王老师,”她走到门口,又回头,“谢谢你听我说这些。我……我已经很久没跟人说这些了。”
“以后想说,随时可以来找我。”
“嗯。”
李晓慧走了。
王海坐在房间里,很久没动。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照在桌上,很暖。但王海觉得冷,从骨头里透出来的冷。
他整理了一下笔记,把刚才的对话要点写下来——当然,隐去了最敏感的部分。
然后他去找了顾临渊和沈墨言。
“李晓慧的妈妈三年前就死了。”他开门见山。
顾临渊和沈墨言都愣住了。
“车祸。”王海继续说,“因为李晓慧考了58分,她妈妈来接她的路上一直骂她,没看路,出了车祸。她妈妈推开她,自己死了。”
“那现在的……”
“是假的。”王海说,“李晓慧知道是假的。但她宁愿要假的,因为真的已经没了。”
“其他孩子呢?”沈墨言问。
“我还没聊,但估计类似。”王海说,“王海发现所有孩子的心理创伤都与对父母失望的恐惧有关,而非对成绩的恐惧。成绩只是表象,真正的恐惧是——如果我让父母失望,他们会不会不爱我了?会不会离开我?”
“甚至……会不会因为我而死?”顾临渊接上。
“对。”王海点头,“李晓慧的情况最极端,因为已经发生了。其他孩子可能还处在‘恐惧发生’的阶段。”
“这个循环……”沈墨言说,“是在利用这种恐惧。”
“而且强化它。”王海说,“每天重复考试,重复家长的训斥,重复‘考不好就会让父母失望’的暗示。时间长了,孩子们就真的信了,真的被这种恐惧控制了。”
“那破解的关键……”
“可能是让他们不再恐惧。”王海说,“但怎么做到?李晓慧宁愿要一个假妈妈,也不愿面对妈妈已经死了的事实。其他孩子呢?他们可能也有不愿面对的东西。”
正说着,张静匆匆走进来。
“王海,”她说,“我刚才在张校长办公室外面,听到他在打电话。”
“说什么?”
“没听全,但听到几个词。”张静回忆,“‘档案’‘三年前’‘不能让人看见’。”
“档案?”
“嗯。”张静点头,“他办公室最下面那个抽屉,锁着的。我昨天送文件进去,看到他开过一次,里面是牛皮纸袋,很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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