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猪哼唧着消失在盘根错节的树根深处,留下众人站在渐趋寂静的“厨房”空地上,面面相觑。方才的混乱与喧嚣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那口依旧咕嘟冒泡的大锅,以及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混合着胡椒与变质牛奶的怪异气味。一种更深沉的不安,取代了之前的无措,悄然弥漫开来。
“形态转化…生命本质的跃迁…这完全违背了进化论的基本原理!” 许方还在对着小猪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脸上交织着世界观崩塌的痛苦与发现新大陆的狂喜,他徒劳地试图在湿漉漉的笔记本上记录下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林夏则更加关注环境数据的变化。“环境能量读数在婴儿形态转变后出现剧烈波动,峰值指向…东北方向。”她抬起手腕,屏幕上原本杂乱的数据流中,隐约浮现出一个指向性的箭头,而背景的基准能量频率图上,一个模糊的、散发着幽蓝光晕的婴儿轮廓与一轮暗红色的新月标记若隐若现,如同水印般烙印在数据底层。“这个标记…之前从未如此清晰。它与小雨的生命信号存在…某种共鸣。”
她的话让林静心中一紧,她下意识地更靠近女儿,仿佛想用身体挡住那无形的联系。小雨自己也感到一丝寒意,她低头看着自己晶莹的蓝色手臂,那蓝色此刻在厨房诡异的光线下,似乎变得更加深邃,隐隐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某个关于哭泣婴儿与红色月亮的模糊梦境碎片产生了呼应。
“蓝婴…” 爱丽丝轻声念道,她碧蓝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林夏仪器上那个模糊的标记,又看看小雨,“你的颜色,和那个标记好像…而且,刚才那个小宝宝看到你就不哭了,真奇怪。”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如同梦呓般的歌声,从森林的东北方向飘来。那歌声空灵而诡异,旋律支离破碎,用的是一种无人能懂却又直抵灵魂的古老语言。歌词含糊不清,但其中反复出现的、带着哀伤与渴望意味的音节,隐约构成了类似“月亮”、“归来”、“迷失之蓝”的呼唤。
“你们…听到了吗?”小雨猛地抬起头,一种莫名的牵引力从歌声传来的方向产生,仿佛一根冰冷的丝线,缠绕住了她的心脏。她宝石般的肌肤下,似乎有微弱的光晕随着歌声的节奏明灭不定。
“听到什么?”林静紧张地问,她和其他人一样,脸上只有茫然。那歌声,似乎只有小雨能清晰捕捉。
“是歌声…很奇怪的歌声…”小雨蹙着眉,试图分辨那旋律中的含义,“它在呼唤什么…”
她的话语被一阵突如其来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打断。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口一直安静(相对而言)翻滚着的大锅,内部突然亮起一片不祥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光芒。粘稠的、颜色可疑的汤液剧烈地沸腾、旋转,形成一个漩涡,漩涡中心,一张由蒸汽和油污构成的、扭曲模糊的脸孔挣扎着浮现,它张开空洞的嘴,发出与远方歌声同调的、无声的嘶吼。
与此同时,整个“厨房”的环境开始发生更加光怪陆离的异变。那些盘绕蠕动的树根墙壁上,开始渗出粘稠的、散发着甜腥气的暗红色液体,如同血液;地面上,五彩斑斓的蘑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滋生,它们不再散发柔和的微光,而是闪烁着刺目、混乱的色块,如同癫狂的画作;空气中,开始飘落细碎的、如同灰烬般的白色絮状物,落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规则在崩坏…或者说,在重组。”林夏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加快了许多,“能量场极不稳定,现实结构正在受到强烈干扰。那个歌声…是诱因。”
公爵夫人和她的影子仆人们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依旧机械地重复着他们的动作,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超现实的场景切换。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林静拉住小雨的手,感受到女儿指尖传来的冰凉。那种寒意并非完全来自飘落的“灰烬”,更源于一种内在的、与这异变共鸣的悸动。
没有犹豫,一行人朝着林夏仪器指示的、也是歌声传来的东北方向快速前进。越往那个方向走,环境的异变就越是剧烈、怪诞。
他们脚下的土地变得柔软而富有弹性,踩上去如同踩在某种巨兽的脏腑之上,偶尔还会如同呼吸般微微起伏。路边的花朵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合,花瓣张开时露出内部如同牙齿般的结构,或是滴落着腐蚀性的露珠。树木扭曲、缠绕,枝干上浮现出类似人类痛苦表情的纹路,甚至有一棵柳树垂下它悲伤的枝条,试图缠绕落在队伍最后面的许方的脚踝,被他惊叫着挣脱。
光线也变得诡谲莫测。原本就昏暗的林间,此刻像是被打翻的调色盘,时而笼罩在一片病态的、如同黄疸病人皮肤般的昏黄光晕中,时而又被一片冰冷的、毫无生气的蓝色覆盖。而最令人不安的是,透过层层叠叠、疯狂滋生的怪异植物缝隙,他们偶尔能瞥见天空——那原本应该是恒定不变的天幕,此刻却呈现出一片混沌的紫红色,而在那混沌的中央,一轮巨大无比的、颜色暗红如凝固血液的月亮,正以一种违反常理的速度,从地平线下挣扎着向上爬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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