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元年的初冬,金陵城在一场淅淅沥沥的冷雨之后,迎来了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
寒意仿佛能沁入骨髓,连往日喧嚣的市井也因这湿冷的天气而显得比平日安静了几分。然而,这份安静很快便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随之而来的骚动打破。
张子麟刚踏入大理寺衙署,官袍尚未换妥,一名衙役便顶着满头的寒气急匆匆闯了进来,脸色发白,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惊惶:“张……张大人!不好了!城西永利赌坊后巷,发现一具尸体!死状……死状甚是蹊跷!”
命案对于大理寺而言本是寻常,但衙役脸上那非同寻常的恐惧,让张子麟立刻警觉起来。
他未多言,接过下属林致远归档整理好的文书,即刻点了仵作及数名精干衙役,跨马直奔城西。
现场已被先期抵达的坊丁和几名巡街衙役勉强控制住,但围观的百姓远远聚着,指指点点,脸上交织着恐惧与一种怪异的兴奋。
巷子深处,垃圾与污水混杂的角落里,一个身着短打、体格魁梧的汉子仰面倒地,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极度的惊骇。
他的脖颈处有一道极细极深的切口,精准地割断了喉管,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泥泞。
然而,真正让在场所有官差背脊发凉、也让张子麟瞳孔骤然收缩的,并非是这干净利落的杀人手法,而是在死者那惊恐扭曲的脸上,竟然还覆盖着另外一张“脸”,一张薄如蝉翼、制作精良、五官栩栩如生的人皮面具!面具被刻意摆正,覆盖在死者原本的面目之上,使得这具尸体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非人般的宁静与恐怖。
“画……画皮鬼索命啊!”人群中有胆小的已然失声叫了出来,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张子麟强压下心头的悸动,蹲下身,示意仵作上前查验。
他亲自用银镊子,小心翼翼地将那张人皮面具取下。
面具入手冰凉滑腻,质地奇特,眉眼口鼻勾勒得极为精细,甚至能看出皮肤纹理,工艺之高,绝非市井寻常匠人所能为。
“死者是永利赌坊的打手,名叫王魁,平日里欺压赌客,逼债斗殴,恶名在外。”身旁的衙役低声禀报。
张子麟眉头紧锁,目光扫过现场。
除了那致命伤口和诡异的面具,凶手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痕迹。
这绝非寻常的仇杀或劫财。
就在张子麟全力侦查王魁案,试图从人皮面具的来历和王魁的仇家入手时,间隔不过三日,第二起命案再次发生。
这一次,是在城南一家地下钱庄的库房里。
死者是钱庄的老板,名叫钱禄,专做重利盘剥的印子钱生意,手段狠辣,逼得不少人家破人亡。
他的死法与王魁如出一辙,喉管被利落切断,脸上覆盖着一张新制作的、同样精致的人皮面具。
恐慌如同浓雾,彻底笼罩了金陵城。
“画皮书生”索命的传言不胫而走,越传越玄。
有人说那是一位被逼死的书生冤魂归来,专剥恶人面皮;有人说那是狐妖鬼怪,借人皮混迹人间。
茶楼酒肆,无人再敢肆意谈论,家家户户入夜便紧闭门户,巡夜的更夫和衙役,也都提心吊胆,仿佛黑暗中随时会伸出一只戴着人皮手套的索命之手。
张子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他深知这绝非鬼神作祟,而是有预谋的连环杀人。
凶手目标明确,都是些为祸市井、却又往往能钻律法空子,或倚仗势力逍遥法外的恶徒。
凶手手段残忍而带有强烈的仪式感,那留下的人皮面具,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嘲讽。
不等他理清头绪,第三起命案接踵而至。
死者是码头一带的地痞头目赵莽,强收保护费,欺行霸市,无恶不作。
死状与前两案完全相同,现场依旧留下了一张崭新的人皮面具。
短短不到十日,三条人命,同样的手法,同样的标志物。
大理寺内气氛凝重,连陈寺丞都亲自过问此案。
朝野上下,目光都聚焦在了张子麟身上。
民间称其为“张青天”,期望他能尽快擒获这无法无天的“画皮书生”;而官场中亦不乏等着看他笑话,或担心此事引发更大动荡之人。
张子麟将自己关在值房内,面前摊开着三起命案的卷宗和那三张令人不寒而栗的人皮面具。
窗外,是金陵城惶惶的人心与沉沉的暮霭。
“手段专业,目标明确,心思缜密,且对官府办案流程似有了解……”他喃喃自语,指尖划过卷宗上死者的名字:王魁、钱禄、赵莽。
这三个看似并无直接关联的市井恶徒,为何会成为同一杀手的猎物?
那精心制作的人皮面具,究竟象征着什么?
是惩罚?
是标识?
还是凶手的某种偏执的签名?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这座在恐慌中战栗的帝都。
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极其聪明、冷静且动机成谜的对手。这不再是简单的仇杀,而是一场隐藏在“替天行道”外衣下的、冷酷的狩猎。
“画皮书生……”张子麟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无论你是人是鬼,我都要亲手揭开你的画皮!”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案桌,准备重新调整侦查方向。
这弥漫金陵的“画皮”疑云,必须由他来驱散。而他也隐隐感觉到,这起案件背后所隐藏的,或许将是他任职以来,所面临的最为复杂和黑暗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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