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义苑芳华只有惠玲按时前来传话,曼姝倩的身影却始终未见。秦义端着冷透的茶盏,好几次想问“圣女近来可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与曼姝倩虽有救命之恩,却终究是异姓男女,过度关切反倒不妥。惠玲将他这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在眼里,终于在今日放下茶盘后,主动叹了口气。
“秦公子不必忧心,圣女并非故意避着你,实在是联姻之事愁坏了。”惠玲声音压得极低,“法尊已联合九位护法定下主意,要将圣女嫁去东域,说是为了南域与东域结盟,这事已是板上钉钉,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联姻?”秦义心头一沉,随即正色道,“还请惠玲姑娘转告圣女,此事未必没有转圜余地,让她放宽心。”
“公子这话,还是亲自对圣女说吧。”惠玲却摇了摇头,神色忽然变得扭捏,双手反复绞着腰间的玉佩,“其实……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只是这话实在难以启齿。”
秦义见她这般模样,心中已隐约有了预感,沉声道:“姑娘但说无妨。”
“圣女想出了一个法子,能让法尊收回成命。”惠玲偷瞥了秦义一眼,飞快地说道,“若是能造出您与圣女早已暗中相好的假象,法尊为了南域颜面,定然不会再将她嫁去东域!毕竟圣女是姬洛大帝唯一的血脉,私定终身虽违教法,却比嫁给外域帝王更能保全南域体面。”
秦义手中的茶盏“咚”地磕在桌案上,茶水溅出几滴。“假……假夫妻?”他一时语塞,脸上竟泛起热意。他虽对曼姝倩有好感,却从未想过以这般荒唐的方式相处。
“公子可不能含糊!”惠玲急了,上前一步道,“您也知晓圣女的性子,她一心要完成姬洛大帝的遗愿,若是真被嫁去东域,定会以死相拼,到时候便是鱼死网破的局面!况且……”她声音放软,带着几分促狭,“圣女对您的心思,您当真看不出来?上次您失踪,她可是三天三夜没合眼,亲自带着护卫搜遍了南域山林。”
秦义脑海中浮现出曼姝倩素衣立在殿中、眼底藏着焦灼的模样,心中一软。他知晓曼姝倩的刚烈,若真被逼联姻,定然不会屈服。沉吟片刻,他终是点头:“好,我答应。”
惠玲瞬间笑开了花,先前的凝重一扫而空:“太好了!圣女早说您定会答应!她已安排妥当,您不能再住义苑芳华了,需得搬去帝祠做守护。那地方只有圣女的亲族能进,您住进去,‘私会’的假象便更真了。”说到“私会”二字,她耳尖泛红,急忙别过脸去。
“便按计划行事。”秦义嘴上应着,心中却泛起异样的别扭,手指不自觉摩挲着袖中的九河洞箫。
当日午后,惠玲便亲自引着秦义前往帝祠。这座南域最尊贵的殿堂坐落于幽林城中心,黑石砌成的围墙高达三丈,墙头爬满墨色藤蔓,远远望去便透着一股庄严肃穆的空寂。踏入大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方拱形湖水,湖面如镜,倒映着天空的巨星,仔细看去才发现,湖水竟是城外清河的支流。那清河本是直穿城池,却在此处绕出一个完美的半圆,似以碧波为帝祠镶了圈玉带,当真应了“自然之势敬尊贵”的说法。
秦义随惠玲绕到湖后,进入后殿。殿内光线柔和,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迎面悬着一幅青丹古画:画中女子头戴紫荆冠,身着绣着凤纹的明黄锦袍,端坐于九龙宝座上,眉眼间的英气与温婉竟与曼姝倩有七分相似。
“这是敬事堂,画中便是姬洛大帝。”惠玲示意秦义俯身行礼,“原本这里有八位女侍伺候,如今为了避嫌,只留了两位。”
秦义心中了然。这般安排,正是为了方便制造他与曼姝倩私会的假象。他刚行完礼,便见两位侍女端着一个鎏金铜盆上前,盆中盛着清水,水面漂浮着几片新鲜荷叶。惠玲率先伸手浸入水中,秦义依样画葫芦,指尖刚触到水面,便觉一股清凉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这是金盆洗手,是对大帝的敬意。”惠玲解释道。
“金盆洗手……我还以为是退出江湖的说法。”秦义喃喃道。
话音刚落,又有两位侍女手持宽大的孔雀羽毛扇上前,扇面轻摇,带着荷叶的清香,将两人手上的水珠细细拭去。秦义暗自感叹:姬洛大帝生前定是极爱洁净之人,连参拜前的净手仪式都这般讲究。
穿过敬事堂,迎面是一间漆黑的殿堂,连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沉水香的味道。“这是冥思堂,纵深十九丈,特意不设灯火,就是要让参拜者静心思念大帝。”惠玲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圣女说,公子若能闭着眼走完这十九丈,才算诚心。”
秦义本就好奇心重,哪能真闭眼行走?他试着睁开眼,却发现殿内漆黑如墨,根本看不清路况,只好摸索着向前走。脚下忽高忽低,好几次脚尖踢到台阶边缘,险些摔倒。好不容易走出冥思堂,借着第三间殿堂的光线回头看,才发现地面上竟按常人步伐刻着一层极薄的台阶。闭眼时凭直觉行走,反倒能如履平地;睁眼摸索,反倒处处磕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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