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内的时间仿佛凝固了。那张轻薄却重若千钧的支票,在从窗口斜射进来的光柱下,边缘反射着冰冷的光泽。五百万。一个足以将她和爷爷从泥潭中彻底拉起,给予他们崭新、安稳未来的数字。它静静地躺在斑驳的八仙桌上,与周围陈旧简陋的环境格格不入,像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充满诱惑的幻影。
顾夫人依旧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微不足道的交易。她身后的保镖如同沉默的磐石,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寂静,只有阳光里尘埃飞舞的细微声响,和林晚自己那擂鼓般、几乎要撞碎胸腔的心跳声。
屈辱,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冲垮了林晚的理智。她感到脸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不是因为羞愧,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物化、被轻蔑践踏的愤怒。原来在这些人眼里,她所有的挣扎、努力,甚至与顾宴之间那扭曲复杂的关系,最终都可以用这样一张纸来轻易买断,然后像清除垃圾一样将她扫出南城。
她死死地盯着那张支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才勉强维持住摇摇欲坠的镇定。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爷爷看到奖金时那激动泛红的眼眶;顾宴在雨中攥住她手腕时那失控的眼神;他虚弱地靠在车座上苍白的脸;还有那瓶没有标识、可能维系着他生命的白色药片……
这五百万,是封口费?是驱逐令?还是……顾夫人对自己儿子那不可控“兴趣”的一种冷酷清理?
“顾夫人,”林晚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而紧绷,带着一种她自己都陌生的冷意,“这是什么意思?”
顾夫人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还会反问。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晚身上,这次带上了更明显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突然发出不合时宜声响的物品。
“意思很清楚。”顾夫人的语调没有任何变化,“这笔钱,买你离开。对你,对宴儿,都是最好的选择。”
“最好的选择?”林晚几乎要冷笑出声,她强忍着,胸膛剧烈起伏,“凭什么由你来决定什么是对我最好的选择?又凭什么认为,我会接受?”
“哦?”顾夫人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看来,你对自己和宴儿之间的关系,存在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向前走了一小步,高跟鞋踩在老旧的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晚紧绷的神经上。
“宴儿对你,或许有几分一时的新鲜感,或者说,是对你身上那点……与众不同的韧性的好奇。”顾夫人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精准地切割着林晚试图隐藏的自尊,“但这改变不了任何本质。你们的世界,天差地别。他未来的道路,他的婚姻,他的一切,早已注定。而你,林晚,连同你这间摇摇欲坠的武馆,都只是他人生中一段无足轻重的插曲,甚至可能是一个……需要被抹去的污点。”
她的话语冰冷而残酷,将林晚心中那点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模糊的悸动,彻底撕扯开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显得如此可笑而卑微。
林晚的脸色彻底白了,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看着顾夫人那双洞悉一切、毫无感情的眼睛,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裸裸地站在审判台上。
“我不是他的污点!”她几乎是低吼出来,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也轮不到你来用钱衡量!”
“不用钱衡量?”顾夫人轻轻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怜悯,“那用什么?用你那可笑的感情?还是用你这间……除了拖累他之外,毫无用处的武馆?”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这间破旧的堂屋,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林晚,认清现实。接受这笔钱,是你目前能做出的最明智、也是唯一体面的选择。否则……”她顿了顿,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冰锥,“我不介意用一些不太愉快的方式,帮你做出决定。到时候,你失去的,可能就不止是离开的机会了。”
赤裸裸的威胁,如同冰冷的锁链,瞬间缠绕上林晚的脖颈,让她呼吸困难。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巨大的压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微微晃动,几乎要站立不稳。五百万的诱惑,顾夫人的威胁,爷爷和武馆的未来……像一座座大山,向她碾压过来。
她该怎么办?
屈服吗?拿着这笔巨款,带着爷爷远走高飞,彻底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漩涡,去过安稳平静的生活?这似乎是最理智、最轻松的选择。
可是……那样的话,她成了什么?一个被金钱收买、狼狈逃窜的懦夫?一个连自己尊严都可以随意出售的人?
而且……顾宴呢?那个被疾病折磨、被家族掌控、却在她最无助时以一种扭曲方式出现过的男人……她如果真的拿了钱一走了之,和那些他身边趋炎附势、在他失去价值时便会弃他而去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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