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谢我。”
顾宴留下的这四个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晚心中漾开一圈圈难以平息的涟漪。没有威胁,没有强迫,甚至没有明确的示好,只是一种近乎漠然的、随心所欲的“帮助”。
这比任何直白的举动都更让她感到不安。
他到底在想什么?这种若即若离、时而施压时而援手的方式,是在测试她的反应?还是在享受这种掌控她情绪起伏的过程?
林晚发现自己无法再像之前那样,用纯粹的冰冷和漠视来构筑防线。因为顾宴不再正面冲击她的壁垒,而是像水一样,无孔不入地渗透,让她防不胜防。
自那节公共课后,顾宴恢复了对林晚的“无视”,但这种无视里,似乎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东西。他不再刻意避开与她的所有交集,但每次交集都发生在一种“合情合理”的背景下,让人抓不住任何错处。
比如,数学小组讨论时,他作为组长,会公事公办地询问她的进度,语气平淡,与对待其他组员无异。但当林晚在阐述一个复杂思路稍有卡顿时,他会极其自然地接过话头,用更清晰的方式将她的观点补充完整,既解决了她的困境,又不会让她显得难堪。
又比如,体育课进行篮球基础练习,老师要求两人一组进行传球。几乎是随机分配,林晚的搭档恰好是顾宴。整个过程,他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或眼神,传球精准,跑位合理,配合默契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只有在一次林晚因为地面湿滑险些摔倒时,他离得最近,伸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力道适中,在她站稳后便立刻松开,仿佛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这些细微的、发生在群体活动中的互动,像是一滴滴温水,悄无声息地滴落在林晚试图冰封的心湖上。她无法抗议,无法拒绝,因为这一切都包裹在“正常”的外衣之下。她若反应过度,反而显得她心里有鬼。
她感觉自己像极了实验中的青蛙,被放在温水中慢慢加热,等到察觉危险时,或许已经失去了跳出去的力量。
更让她心烦意乱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习惯这种“温水”。
习惯在遇到难题时,眼角余光会不自觉瞥向他的方向;习惯在人群之中,能轻易分辨出他清冽的气息;甚至习惯了他那看似无意、却总能及时出现的“援手”。
这种习惯,让她感到恐慌。
周五,学校公布了本学期社会实践活动的安排。项目是去市郊的“晨曦”福利院进行为期两天的志愿服务,以班级为单位分组行动。
名单公布出来时,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她和顾宴,被分在了同一个小组,负责协助福利院整理图书室和陪伴年龄较小的孩子阅读。
这真的是巧合吗?林晚几乎立刻在心里画上了一个问号。以顾宴的背景和能力,想要不动声色地调整一个分组名单,简直易如反掌。
她几乎想立刻去找班主任申请调换小组,但以什么理由呢?说自己不想和顾宴一组?那无疑会引来更多的猜测和关注。在身份随时可能暴露的当下,她必须尽量避免任何不必要的焦点。
出发去福利院的那天早上,天气晴好。大巴车上,林晚刻意选了一个靠前、远离后排的位置。顾宴是最后几个上车的,他上车后,目光随意地扫过车厢,然后在林晚斜后方一个空位坐了下来,没有看她,也没有试图靠近。
他表现得就像一个普通的、对这次活动并无特殊期待的同学。
福利院坐落在市郊,环境清幽。图书室在一栋旧楼的三楼,里面堆满了社会各界捐赠的、新旧不一的书籍,杂乱无章,积着薄灰。林晚他们小组的任务就是将书籍分类、整理、录入系统,并清扫房间。
工作繁琐而枯燥。小组一共六个人,大家分工合作。林晚负责将书籍按初步类别分拣,顾宴和另一个男生负责将分拣好的书籍搬上书架高层。
过程中,两人不可避免地需要交流。
“这一摞,是儿童绘本,放左边低层书架。”林晚指着地上分好的一堆书,对过来搬书的顾宴说道,语气公事公办。
顾宴弯腰,轻松地将那摞书抱起,他的手臂因为用力而绷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他没有立刻离开,目光落在林晚因为整理书籍而沾了些灰尘的侧脸上。
“你去擦一下脸。”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
林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颊,指尖沾上一点灰黑。
“右边脸颊。”顾宴补充了一句,然后便抱着书转身走向书架,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林晚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那种被温水包裹的感觉再次涌现。他总是在这种细微处,流露出一种超出“普通同学”界限的、让她无所适从的关注。
下午的任务是陪伴孩子们阅读。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进重新变得整洁明亮的图书室,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林晚被一个扎着羊角辫、名叫小雅的小女孩缠住了,非要她讲一本厚厚的、没有拼音的童话书。林晚有些为难,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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