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圣英学院,空气里弥漫着香樟与金钱混合的气味。
林晚站在教务处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被精心修剪成几何图案的法式园林。喷泉在午后的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彩虹,远处,几个穿着定制校服的学生正说笑着走过,手腕上的名表偶尔闪过一道冷硬的光。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洗得发白的蓝色连帽衫,黑色运动裤,一双边缘有些开胶的旧球鞋。与这里格格不入,就像一只灰雀误入了孔雀园。
“林晚同学,你的手续办好了。”教务主任推了推金丝眼镜,将学生卡和课表递过来,“高三(七)班,班主任是李老师。圣英是顶尖的私立学院,希望你珍惜这个特招名额。”
“特招”两个字被咬得有些重,带着不言而喻的提醒。
林晚接过卡片,目光落在照片上——短发、素颜、眼神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少年模样。证件照下的性别栏,赫然印着“男”。
“谢谢主任。”她开口,声音是刻意压低的中性音色,不算浑厚,但足够清晰。
离开教务处时,走廊里传来高跟鞋清脆的声响。几个女生迎面走来,她们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式校服裙,长发精心打理,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淡妆。她们的目光扫过林晚,先是一愣,随即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
“新来的?”为首的高挑女生挑了挑眉,眼神掠过林晚的旧球鞋,唇角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哪个班的?”
“七班。”林晚简短回答,脚步未停。
“七班?”另一个短发女生轻笑,“‘特优生’班级啊……怪不得。”
“特优生”在圣英是特殊的存在——学校为了维持顶尖升学率,会从普通公立学校特招少数成绩拔尖但家境普通的学生,提供全额奖学金。这个称呼在某种程度上,等同于“异类”。
林晚没有理会那些带着刺的目光,径直走向楼梯间。她能感受到背后的视线,像细针一样扎在背上,但并不疼。这种打量,她早已习惯。
十七年。
从记事起,她就是“林家的儿子”。父亲早逝,母亲体弱,爷爷林正洪守着祖传的“正洪武馆”勉强度日。在那个武术式微的年代,一家传统武馆想要生存下去难如登天。爷爷毕生的心愿,就是将洪拳传承下去,而按照祖训,武馆传男不传女。
“晚晚,委屈你了。”五岁那年,爷爷摸着她的头,眼神复杂,“等武馆熬过这几年,等你弟弟……”
她没有弟弟。母亲在生她时伤了身体,无法再孕。
于是,林晚成了“林晚”——武馆唯一的“少馆主”。短发、男装、压低的声音、刻意挺直的背脊。她学洪拳,学招式,学如何像一个男孩那样走路、说话、打架。
也学会了如何隐藏。
圣英学院的奖学金,是她必须抓住的机会。武馆的租金拖欠了半年,爷爷的老寒腿需要定期理疗,母亲的药不能断。钱,她需要很多钱。
而圣英,不仅能提供全额奖学金,还有丰厚的竞赛奖金和顶尖大学的保送机会。
这是她为武馆挣来的喘息之际
高三(七)班的教室在走廊尽头。
推开门时,午后的阳光正斜斜地照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切出明暗的分界线。教室里大约坐了三十多人,一半穿着圣英的标准校服,另一半则穿着各式各样的便服——那是特优生。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新同学?”讲台边的中年女性抬起头,温和地笑了笑,“我是班主任李老师。大家安静一下,这位是林晚同学,从今天起加入我们七班。林晚,自我介绍一下吧。”
林晚走到讲台旁,面向教室。她能清晰地看到那些目光——好奇、审视、漠然、以及藏在角落里的几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林晚,十七岁。”她开口,声音平稳,“请多指教。”
简洁到近乎敷衍。
教室里静了一瞬,随即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李老师似乎还想让她多说几句,但林晚已经看向空座位:“老师,我的位置?”
“哦,靠窗那一列倒数第二排,周晓旁边。”
那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身材微胖的男生。见林晚走过来,他局促地推了推眼镜,往里面挪了挪,让出靠走道的位置。
“你好,我叫周晓。”他小声说,声音里带着怯意。
“嗯。”林晚点点头,坐下,将书包塞进桌肚。
课桌很新,桌面光滑得能映出模糊的人影。她注意到前排几个穿校服的女生正回头打量她,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然后掩嘴轻笑。
“别理她们。”周晓压低声音,“那几个是‘本地生’,家里都有钱。我们特优生……在她们眼里就是来凑数的。”
林晚没接话,只是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和笔,整齐地摆在桌上。
第一节课是数学。讲课的是个有些秃顶的男老师,语速很快,内容直接切入高三复习的深水区。林晚垂下眼,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笔杆。这些内容她在原来的学校已经自学过,并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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