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鱼肚白刚把芦山的山脊线勾勒出来,两道遁光就已经落在了灵田边上。
没有预想中的大呼小叫,也没有喜极而泣。
张玄远站在田垄上,看着七伯张孟远和十五叔张孟冲快步走到那处被杂草掩盖的土洞前。
七伯是个药痴,也是出了名的急脾气,这会儿却像是怕惊醒了什么凶兽,每一步都走得极轻,连袍角刮过草叶的沙沙声都显得刺耳。
“是那个味儿。”
七伯抽了抽鼻子,那张常年被药烟熏得蜡黄的脸上,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两下。
他没敢直接伸手去碰蜂巢,而是从袖子里掏出一根不知什么兽骨打磨的细针,在那溢出的蜜液上轻轻一挑,送进嘴里。
这一尝,老头子的身形猛地僵住了。
站在一旁的十五叔张孟冲是个魁梧汉子,平日里说话嗓门大得像撞钟,此刻却把声音压得比蚊子哼哼还低:“七哥,咋样?”
七伯没说话,只是缓缓转过头。
那一瞬间,张玄远心头突地一跳。
他在七伯浑浊的眼底没看到喜色,反倒看到了一抹混杂着恐惧与狠厉的幽光——那是三十年前家族在九桦山遭遇那场灭门惨祸前,族长爷爷脸上曾出现过的神色。
“是二阶上品的种。”七伯的声音像是喉咙里含了口沙子,干涩得厉害,“若是养得好,这窝蜂子产的玉液,能把咱们家这口行将就木的微型灵脉,硬生生吊回一阶上品,甚至……冲一冲二阶。”
十五叔倒吸一口凉气,手掌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储物袋上,那里装着他的法器开山斧。
“封锁消息。”十五叔转头看向四周,目光凶狠得像头护食的狼,“除了咱们几个,若是再有谁知道这事儿……”
“四哥来了。”
张玄远突然开口,目光投向半空。
一道青色的虹光破空而来,落地时激起一圈尘土。
来人正是四伯张孟龙,家族执法长老,也是张家如今唯一的二阶阵法师。
他甚至没来得及整理有些凌乱的道髻,那双总是半眯着的丹凤眼在蜂巢上扫了一圈,随后死死盯着张玄远。
“远小子,你确定这东西是自个儿飞来的?”
四伯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不像是在问话,倒像是在审犯人。
张玄远低下头,避开那咄咄逼人的视线,拱手道:“侄儿昨夜巡田,被这畜生伤了同伴,这才顺藤摸瓜找到的。至于是不是自个儿飞来的……侄儿眼拙,不敢妄言,但周围确实没见到人为饲养的痕迹。”
他这一番话滴水不漏。
四伯盯着他看了半晌,那种如有实质的压迫感让张玄远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最好是野生的。”
四伯收回目光,转身看向那口灵井。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决断,手掌一翻,掌心里多了一个沉甸甸的布袋。
“哗啦。”
布袋解开,三十枚只有龙眼大小、却散发着浓郁灵气的石头滚落出来。
中品灵石。
张玄远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家族如今的库房里,能动用的流动资金怕是都在这儿了。
三十枚中品灵石,那是三千枚下品灵石,足够买一件上好的极品法器,或者是给一位练气圆满的修士搏一次筑基的机会。
这是在赌命。
“老七,把这蜂巢移到井眼上去。老十五,去把方圆五里的驱兽粉撒厚点,哪怕是只耗子也不能放进来。”
四伯一边吩咐,一边蹲下身子。
他那双平日里杀人如麻的手,此刻捏着一枚灵石,竟在微微颤抖。
那不是怕,那是穷惯了的人,突然要把全部身家砸进泥地里时的本能生理反应。
“咄!”
第一枚灵石被打入乾位。
紧接着是坤位、震位……
四伯的动作越来越快,额角的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进泥土里。
随着最后一枚灵石落下,地面猛地一震。
一股肉眼可见的白色灵雾从井口喷涌而出,却并不四散,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如同一条倒流的瀑布,源源不断地灌入那个小小的蜂巢之中。
“嗡——”
蜂巢内的白玉蜂似乎感受到了这股精纯灵气的滋养,发出一阵愉悦的振翅声。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张玄远身后的柳青禅探出了半个脑袋,那张还没完全消肿的脸显得有些滑稽。
她好奇地看着那团白雾,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好多……”
这一声极轻,但在场几位都是练气后期的修士,听得一清二楚。
四伯的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那双凌厉的丹凤眼瞬间锁定了柳青禅。
“这丫头是谁?”
张玄远感觉喉咙有些发紧,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步,挡住四伯大半视线,一只手背在身后,轻轻按住柳青禅想要乱动的手腕。
“回四伯,是侄儿前些日子在山脚下捡的流民孤儿。”
张玄远的声音很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这丫头虽是哑巴,脑子也不太灵光,但我前几日用测灵盘验过,是个三灵根。火木土,正好能帮着照看灵田,侄儿便自作主张留下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