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丹药入腹后的折磨与新生已成昨日黄花,此刻的张玄远,像一块长满青苔的顽石,死死嵌在黑山外围乱葬岗旁的烂泥地里。
腐烂的落叶层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味,混合着尸气和霉菌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
几只不知死活的黑甲虫顺着他的领口爬进去,在他滚烫的皮肤上留下一串瘙痒,但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这里是黑山的背阴面,常年不见光,阴煞之气最重,除了野狗和收尸人,连鬼都不爱来。
袖口里的传讯符突然烫了一下。
那是青禅的信号。
张玄远那双半眯着的眼睛陡然睁开,瞳孔深处没有半分波澜,只有如深潭般的死寂。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手指极其缓慢地扣住了藏在袖管夹层里的机括。
为了这一刻,他把这半个月炼丹赚来的大半身家,都换成了手里这些一次性的“阴损玩意儿”。
不做亏本买卖,但如果是买仇人的命,倾家荡产也值。
远处枯树林的夹角里,一道踉跄的人影晃了出来。
吴像成走得很慢,手里提着那个只剩半壶劣酒的葫芦,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隔着老远,那股子劣质烧酒的酸臭味就顺风飘了过来。
这老狗确实是废了。
脚步虚浮,护体灵光稀薄得像层窗户纸,最致命的是,他的神识散乱得像团浆糊,根本没察觉到这乱葬岗里的杀机。
近了。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当吴像成的脚尖踢到一块半露在地面的白骨时,张玄远动了。
没有废话,没有怒吼,甚至连灵力的波动都被压制到了极限。
“咄!咄!咄!”
三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像是夜枭拍打翅膀。
三柄涂成灰褐色的柳叶飞刀成品字形,从灌木丛的阴影里激射而出,直取吴像成的咽喉、丹田和膝盖。
这飞刀不是什么法器,而是凡俗江湖里的暗器,胜在没有灵力波动,且速度极快。
吴像成毕竟是筑基家族曾经的护卫统领,哪怕醉了七分,那股在刀口舔血练出来的本能还在。
就在飞刀临体的瞬间,他那原本浑浊的眼珠子猛地一鼓,手中酒葫芦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砰”的一声砸在最上面那柄飞刀上。
葫芦炸裂,酒液四溅。
另外两柄飞刀擦着他的护体灵光滑过,带起一蓬火星,虽未破防,却让他那原本就不稳的身形彻底失衡。
“哪个杂碎暗算你家爷爷!”
吴像成又惊又怒,反手去拔背后的长剑。
然而,张玄远既然动了手,就不会给他拔剑的机会。
“爆。”
张玄远从藏身处弹射而起,手中捏碎了一颗蜡丸,扬手便是一团腥红色的烟雾。
这不是普通的毒烟,而是混了“腐骨砂”的迷障,专门污损修士的灵器和护体灵光。
红烟炸开,瞬间将吴像成笼罩其中。
“滋滋滋——”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起,吴像成身上的那件破旧道袍瞬间千疮百孔,原本稀薄的护体灵光像是被泼了热油的雪,飞速消融。
“啊!我的眼睛!”
吴像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脸疯狂后退。
那烟雾里的毒砂迷了他的眼,更呛进了他的肺管子。
他手中的长剑终于出鞘,但因为视线受阻,只能胡乱地挥舞出一片杂乱的剑光,将周围的枯树砍得木屑纷飞。
张玄远站在毒烟之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他手里多了一枚细如牛毛的金针。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破罡针,专破练气期修士的护身罡气,一枚就要三十块灵石。
趁着吴像成剑招力竭的一个空档,张玄远手腕一抖。
金光一闪而逝。
“噗。”
一声闷响,那是利器入肉的声音。
吴像成挥剑的动作猛地一僵,左肩处爆出一团血花。
哪怕是在最后关头稍微偏了一下身子,避开了心口要害,但这枚破罡针依然废了他半条胳膊。
剧痛终于让吴像成的酒醒了。
他透过逐渐稀薄的毒烟,看清了那个站在阴影里的灰袍青年。
那张脸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唯唯诺诺、任人欺凌的废物少爷,而是一张冷硬如铁、满含杀意的面孔。
“张……张玄远?!”
吴像成难以置信地嘶吼出声,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你个废物……你怎么敢……”
“当初你那一剑捅得挺爽吧?”
张玄远的声音沙哑,手里又扣住了三枚黑黝黝的铁丸,那是“雷火珠”,虽然威力不大,但足够把现在的吴像成炸个半死。
没有任何停顿,铁丸脱手而出。
“轰!轰!轰!”
火光冲天而起,气浪掀翻了地上的腐土。
吴像成被炸得像个破麻袋一样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一棵老槐树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
他怕了。
这根本不是斗法,这是单方面的虐杀。
这个他眼中的“废物”,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奔着要他的命来的,而且用的全是不讲武德的阴损招数。
必须逃!
只要回到坊市,只要让徐管事知道这小子藏得这么深……
吴像成借着撞击的反震之力,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燃起遁光。
他不顾一切地转身,朝着毒烟最稀薄的左侧林子窜去。
那里是唯一的生路,也是张玄远包围圈的缺口。
看着吴像成狼狈逃窜的背影,张玄远没有追。
他只是站在原地,冷冷地擦拭着手中残留的火药渣,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生路?
猎人怎么会给猎物留生路。
那个缺口,才是真正的死地。
吴像成狂奔出百丈,眼看就要冲出树林,脸上刚浮现出一丝劫后余生的狂喜,一道瘦小的身影却早已静静地立在那必经之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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