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整夜,到清晨时转成了淅淅沥沥的细雨。老城区巷子深处的这栋三层自建房,墙皮剥落得厉害,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砖块。楼与楼之间的空隙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地面上永远积着浑浊的污水,散发着食物腐烂和下水道返上来的混合气味。
秦思思租住的房间在三楼最里面,不到十平米。一张木板床,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一个塑料布搭的简易衣柜。窗户玻璃裂了一道缝,用透明胶带草草粘着,冷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屋里和屋外一样冷。
她蜷在床上,身上盖着从上一个住处带出来的薄毯。毯子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散发着一股霉味。但她不在乎,只是紧紧地裹着,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她一直保持这个姿势。没吃东西,没喝水,甚至没上过厕所。脑子里反复播放着那些画面——刀片划过车漆的触感,玻璃碎裂的声音,喷漆时刺鼻的气味。
还有那张字条。“这只是开始,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写下这句话时,她是真这么想的。可现在,躺在冰冷的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一种巨大的空虚感吞噬了她。报复带来的短暂快感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更黑的绝望。
她知道方旭会报警,知道警察会找她。但她不在乎了。被抓就被抓吧,反正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很轻,但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秦思思的身体僵了一下,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脚步声在她门口停住了。
然后是敲门声,三下,很克制。
“秦思思女士在吗?我们是派出所的,请开门配合调查。”
秦思思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坐起身,眼睛死死盯着那扇薄薄的木门。门没有锁,只有一个老式的插销,轻轻一撞就能开。
“秦女士,我们知道你在里面。请开门,否则我们将依法采取强制措施。”
声音很平静,但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秦思思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环顾四周,想找地方躲,但这小小的房间一目了然,根本无处可藏。床底下?桌子底下?都不可能。
门外的警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短暂的沉默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秦女士,倒数三声。三、二——”
“我开!”秦思思突然喊出声,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她下床,赤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步一步挪到门口。手指颤抖着拉开插销,门开了。
门外站着三个人。两个穿警服的年轻警察,一左一右站在门两侧。中间是个便衣,三十多岁,目光锐利,正是周警官。
“秦思思?”周警官问。
秦思思点点头,嗓子发干,说不出话。
“我们是江城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周警官出示了证件和一张纸,“这是逮捕令。你涉嫌故意毁坏他人财物,数额较大,现依法对你进行传唤。请跟我们回派出所接受调查。”
秦思思看着那张逮捕令,上面的字迹清晰,红色公章刺眼。她忽然笑了,笑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显得格外诡异。
“你们抓错人了。”她说,声音恢复了某种怪异的平静,“我昨天一整天都在网吧,根本没出门。你们可以去查监控。”
周警官看着她,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网吧?哪个网吧?”
“就是……就是中山路那家‘星缘网吧’。”秦思思飞快地说,“我从早上八点待到晚上十点,一直在那里。网吧老板可以作证。”
“具体位置呢?中山路很长。”
“就是……靠近江边那段,旁边有个便利店。”秦思思的眼神有些飘忽,“我真的在那里,你们去查就知道了。”
周警官点点头,对旁边一个年轻警察说:“小张,联系一下中山路派出所,让他们去核实。”
“是。”
秦思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那个网吧她确实去过,是几天前,但不是昨天。她记得网吧里灯光昏暗,烟雾缭绕,都是些通宵打游戏的年轻人。老板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忙着收钱开机器,根本不会记得谁是谁。
“现在可以走了吗?”周警官问。
“去哪?”
“派出所。我们需要做详细的笔录。”
秦思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转身回屋,想拿件外套,但看到床上那件已经脏得不成样子的针织衫,又停住了。
“走吧。”她说。
派出所的审讯室和十天前一样,冷白色的灯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不同的是,这次桌上多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秦思思坐在桌子的一侧,周警官和另一个女警坐在对面。女警很年轻,看起来很和善,但眼神里透着职业的警惕。
“秦女士,请再次确认一下你的身份信息。”周警官打开记录本。
“秦思思,女,三十四岁,身份证号……”秦思思机械地背诵着。
“昨天,也就是十一月三日,上午九点到十一点之间,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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