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变得更加凝滞,消毒水、草药膏和伤口上敷料的混合气味无所不在,形成一种沉重却又带着疗愈力量的氛围。
麋鹿安静地跟在小葵身后,目光沉静地扫过两侧。
三张并排的床铺上,灶门炭治郎、我妻善逸、嘴平伊之助。
他们此刻异常“安静”,但这种静并非沉睡的安详,而是过度消耗、剧痛暂时将意识压垮后的死寂,像被巨浪拍晕在礁石上的鱼。
“啊……”一声极轻的、带着水汽般氤氲的吸气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端着盛满温热清水铜盆的森原麋鹿刚迈进门,脚步便无声地钉在了原地。
她的目光如同最轻柔的羽毛,逐一拂过同伴们惨烈的模样:炭治郎通红的脸上汗水汇成细流,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伴随着胸骨痛苦的凹陷与隆起,像破旧的风箱在艰难拉扯。
善逸将自己深深埋在厚实被褥下,只能看见一团颤抖的、模糊的身影,以及左肩绷带上那抹逐渐洇开的、不祥刺目的暗红;
最里侧,伊之助强壮的躯体以一种防御性的姿态趴伏着,古铜色后背上是新旧交错的沟壑,几道新鲜的裂口狰狞地翻卷着皮肉,渗着浑浊的液体,肌肉即使在昏迷中依然如钢丝般紧绷。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将所有的惊骇与骤然涌上的酸楚堵在了喉咙深处,琥珀色的眸子里水光摇颤,“这么严重的伤……一定非常、非常辛苦吧……”
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千斤的重量,沉甸甸地坠入这凝固的空气里。
这声低语似乎耗尽了空气里最后一点浮力,病房越发沉窒。
麋鹿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坚韧的柔光。
她迅速将盆搁在角落的矮凳上,温热的水面漾开涟漪。
她没有先去动托盘里那碗深褐色、散发着浓郁苦涩气息的药汁,而是如同最精密的医者,放轻脚步走到最近的善逸床边。
她微凉的指尖先轻轻贴在自己额头上,沾染了些许体温,才极其轻柔地、隔着被汗浸得微潮的绷带,覆上善逸的额头。
掌心下传来的高热让她秀气的眉立刻蹙紧。
接着是炭治郎,那滚烫的触感甚至让她手指瑟缩了一下。
她屏息凝神,小心翼翼掀开他脖颈处绷带的一点边缘,检视着下面被汗水泡得发白的皮肉和被暴力撕裂过的伤口边缘——渗血暂时没有扩大,但红肿和高热是新的警报。
伊之助的颈侧绷带下同样湿漉漉一片,那是汗水和伤口渗液搅合在一起的麻烦迹象,绷带边缘勒着他虬结的颈肌,肿胀发亮。
即使昏睡,当麋鹿检查他后背上那些最深裂口边缘的红肿时,他健硕的背部肌肉依旧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像被无形鞭子抽打,喉咙深处滚出模糊的低吼。
“体温都太高了,尤其炭治郎君……”她近乎无声地呢喃,像在向这片沉重空间汇报着不容乐观的形势,“伤口也在发炎……”她替伊之助调整了一下绷带的松紧,避免更深的勒痕。
做完这无声的巡诊,麋鹿直起身,目光越过被痛苦捆绑的三个身影,精准地落在窗边那张矮几上的乌木小盒上。
那里是她唯一的武器。
她走过去,无声地掀开盒盖,里面整齐码放的青绿色细长线香散发出一种奇特的、带着寒意的安宁气息。
她抽出一根,稳稳置于旁边那只白陶小香插顶端的凹槽里。
纤白的手指捻过特制的引燃符纸——“嗤”。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摩擦响动和一丝若有似无的硫磺气息,香尖亮起一点灼热的、猩红又明黄的火星。
紧接着,一缕纤细得如同初生柳芽的、近乎透明的淡青色烟雾,悄无声息地、笔直地向上攀升。
初时极细,转眼间便凝实起来,如同被无形的手拉长、塑形。
遇到窗棂下框的阻挡时,那青烟开始舒展、摇曳、旋转、散开。
一股难以用言语描绘的异香——它清冽如高山融雪坠入深潭的第一滴泉水,带着凛冽的寒意,却又奇异地蕴含着一种抚平一切焦躁的沉静,甚至裹挟着冰雪覆盖下冻土的微腥——悄然地弥漫开来。
这气息不像寻常熏香的暖与浊,它更像一条微凉的溪流,带着不容置疑的渗透力,无声地潜入病房里淤塞厚重、如同沼泽般的病气与痛楚气息之中。
奇迹般的调和发生了。
那刺鼻的药味、闷塞的腐败腥甜、汗水的酸咸并未被完全驱散或掩盖,但它们那尖锐的、逼迫人心的棱角,却在青烟温柔的、持续的抚触下,被一点点地软化、包覆、中和。
它们依然存在,但不再像砂纸般摩擦着每一个喘息的生命。
善逸紧蹙的眉头,随着异香的弥漫,那如刻在额上的深刻痕迹,不易察觉地、真实地舒展了丝许,虽然身体仍因细微疼痛而偶尔抽动,但喉咙里压抑的呜咽声和身体本能的惊悸频率明显降低了。
伊之助那身体那种随时会暴起反击的极致紧绷感,也像被抽掉了一根发条般松弛了微小但至关重要的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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