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才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比方才沉了些,沾染上秋风的萧瑟:
“……嗯。那丫头,之前是……时透那疙瘩孵着的石头蛋。”
提到时透无一郎的名字时,他浓密的白眉极其短暂地拧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个难以分辨是讥诮还是自嘲的别扭弧度。“据说是……”
他喉咙像是卡了一下,声音带着点古怪的调子,“……熬不住时透那座万年大冰山,冻得人话都说不出,练起刀来又跟拆骨头似的不晓得收力……”他哼笑一声,短促而古怪,“……忍不下去,自个儿滚到老子这块吹沙地求活路来了。”
他停顿片刻,布满粗茧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廊柱粗糙的木纹上磨蹭着。
“啧,”吐掉一片不知何时沾到舌头的豆渣,语气却微妙地拐了个弯,“……不过……骨头架子倒他妈的死硬!摔打几次,也没见软趴,韧性……有点意思。是块……能看的料子。心性……也还没长歪。”
话到此处,他忽地顿住,目光下意识地瞟向庭院深处一隅被高大枫树浓密枝叶半遮半掩的角落,那片光影婆娑的地方似乎平平无奇,又像藏着某些不欲人知的幽暗。
随即他用力地晃了晃脑袋,仿佛要将某些念头甩开,“……话少得跟他娘的哑巴精投胎似的!跟他待着,倒显得老子是他妈絮絮叨叨的碎嘴婆娘!”
“时透无一郎”这名字如同一块坚冰投入沉静的潭水,在两人心间荡漾开短暂而默契的微澜。
水谷雪烛依旧闭着眼,光影在他眼前斑驳流转,仿佛倒映着另一个沉默少年孤峭的背影。
然而,这份饱食暖阳下的安逸,如同阳光下易碎的琉璃,终究被一道冰冷的目光刺穿。
“这一次,”水谷雪烛的声音悄然沉凝,如同滑向深海的寒铁,“主公大人聚柱合议,队中根基胜于往昔,新添血肉虽未长成……也显露几分峥嵘……”声线平缓,却带着剑刃刮过冰面的冷意,“不死川,你看来……主公所期盼的……‘终焉之鬼’鬼舞辻无惨……真能在我们这一代手中……断绝于世么?”
这不是探讨,是利刃出鞘,直指命运咽喉的叩问!
轰——!
一道裹挟着风雷怒火的咆哮在宁谧的庭院中轰然炸响!
不死川实弥猛地转过脸!
那双任何时候都如同鹰隼锁定猎物、燃烧着不灭野火与狂暴意志的眼瞳,骤然爆射出洞穿时空的锐芒,死死钉在水谷雪烛看似松驰闲适的身体上!
他脸上那道巨大狰狞的伤疤,在刹那间紧绷如弓弦、被黑铁般的肌肉强力撕扯,扭曲拉伸成一道更加深刻、更加暴戾、充满不屈与蛮横力量的深壑!
“那——不——是——当——然——的——吗——?!!” 咆哮声如同决堤的狂怒洪流,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火星、从肺腑深处炸裂喷出的熔岩铁块!
带着一种碾碎天地、蛮横无匹的绝对狂信!“水谷!你说什么丧气鸟话?!这种蠢问题你也问得出口?!!”
脖颈上暴凸的青筋如盘虬的怒蟒,声音因极致的狂怒而撕裂嘶哑,“……给老子说!你是不是——怕了?!!”
风!
他周身无形的气势瞬间化作实质的风压!
廊檐下的枯叶簌簌战栗,矮几上空碟叮当作响!
那炽烈如烈阳熔炉的目光,如同淬毒剃刀,狂暴地刮削着凝固的空气,最终狠狠剜向水谷雪烛身体的右侧——那深蓝色劲装之下,隐隐勾勒出轮廓的右臂!
那条手臂!
那条曾在如霜月华下被残忍斩离!
那条凝结着蝶屋无数心血才得以接续的手臂!
断臂的剧痛早已烙入神魂!
刀光刹那冻结万物的冰冷触感、肢体断联瞬间的空洞麻木、血液凝固万针穿刺的刺骨寒毒……早已化为最阴险的蚀骨诅咒,盘踞神经,流窜血脉!
这不仅是一道肉体的伤疤,更是灵魂被活活撕裂又粗暴焊接的裂痕!
一道由纯粹恐惧与暴虐力量浇筑而成、通往深渊的冰之枷锁!
水谷雪烛没有立刻回应那震耳欲聋的嘶吼。
他依旧保持着倚靠的姿态,只是极其缓慢地、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阳光吝啬地涂抹在那只手上,手掌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完好无损。
然而细看之下,那指节末端在明亮光线下,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玉石般的森冷光泽。
他缓慢地屈伸五指,动作细致专注,仿佛在调试一件精密至极又脆弱无比的晶械,感受着肌肉纤维深处传来的、被恐惧浸泡过的细微凝滞与阻滞。
屈伸之间,他的指尖——食指与中指的末端,在微微下落时,控制不住地、极其轻微地、却又异常刺眼地……颤抖了一下!
如同被无形的冰针骤然刺穿!寒意直透脊髓!
他没有抬起眼帘,目光仿佛凝固在自己掌心那片无形的阴影之上,声音轻若飘落的初雪,却又冷得足以冻结流动的空气:
“怕?……或许吧。” 喉结无声滑动,短暂的停顿如同冰层开裂前的沉寂,“更在意的……是绝望逼近的脚步,是那深不见底的漆黑正如何吞没……”冰冷的回忆如同附骨之疽,“无惨的爪牙……早已不止‘强大’二字可以形容……它们在……‘变异’……‘渊喰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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