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山基地，“千里眼”项目实验场。
那台经过初步改进的雷达验证机，此刻正对着东南方向的海天一线，发出稳定而低沉的嗡鸣。蔡国庆和几名核心技术人员，围在由新到货的精密仪器拼凑出的显示终端前，神情专注得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终端屏幕上，依旧没有清晰的图像，但代表信号强度的绿色光带，不再是无规律地跳跃，而是随着天线缓慢的机械转动，呈现出一种波浪般的起伏。在某个特定的方位区间，光带会明显隆起一个相对尖锐的“峰”。
“方位125，距离约40公里！信号强度稳定，移动速度缓慢，符合大型船舶特征！”一名负责数据记录的技术员激动地汇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蔡国庆紧盯着那个“峰”，手指在粗糙的木质台面上轻轻敲击，仿佛在倾听这微弱信号诉说的秘密。“记录航向……偏东南，速度估计8节。不是我们的船，这个时间，这个航向……”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立刻将数据报送指挥中心！同时，持续跟踪！”
这是他们第一次，并非依靠肉眼或侦察机，而是凭借自己制造的设备，在超视距之外，“捕捉”到了一个明确、持续的海上目标！尽管还无法分辨它是商船、军舰，还是别的什么，但这无疑是革命性的一步！
指挥中心内，赵安邦接到报告，立刻走到海图前。根据蔡国庆报来的方位和航向，廖化迅速在海图上标注出一条推测航线。
“这个位置，这条航线……很可能是倭寇从台湾基隆港出发，前往上海或宁波的常规运输船。”赵安邦目光锐利，“我们的‘千里眼’，第一次睁开，就看到了一条‘大鱼’。”
他没有下令攻击。这次探测本身就是最大的成功，证明了雷达技术的可行性。现在需要的是更多的测试和数据积累，而不是打草惊蛇。
“命令‘千里眼’项目组，全力跟踪目标，记录所有数据，分析不同距离、不同天气条件下的信号特征！这是我们完善算法、提升性能的宝贵样本！”
“通令嘉奖项目组！告诉他们，他们为基地立下了不世之功！”
技术的迷雾，被悄然拨开了一角。虽然视野依旧模糊，但方向已然明确。
然而，就在舟山为技术突破欢欣鼓舞之时，外部环境的暗流，却以更汹涌的姿态席卷而来。
首先是一份来自南洋钱明远的加密急电。电文语气凝重：
“南海之事（指击沉‘扶桑丸’号），已引发轩然大波。倭寇航运公司股价暴跌，保险费用激增，南洋各埠侨胞暗中称快。然，倭寇当局反应极其强烈，其驻新加坡领事已向英殖民政府提出严正抗议，指责我方（虽未明指，但意有所指）破坏航行自由，并增派舰机，加强南海巡逻，气氛骤然紧张。陈嘉庚先生派人转告：风高浪急，暂宜潜行。”
赵安邦看完，冷哼一声。倭寇的反应在他预料之中，甚至可以说，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之一——迫使倭寇将更多力量分散到广阔的南海，减轻东海和福建方向的压力。但对方如此激烈的反应，也说明这次“敲打”确实打到了他们的痛处。
“回复钱明远：已知悉。暂缓一切公开活动，保持静默，确保陈先生及自身安全。南洋侨胞之心，基地铭记。”
几乎同时，福建前指周参谋长也发来紧急军情。
“倭寇因南海受挫及福建失利，恼羞成怒。据悉，其已向‘张司令’部增派超过一个大队的‘零式’战机（约24架），并直接派遣陆军顾问团，接管部分前线部队指挥权。敌军正在囤积弹药物资，修建前进机场，新一轮大规模陆空联合进攻，恐在数日内爆发！赤石-坳头防线，压力巨大！”
零式战机成建制出现！而且是与地面部队的联合进攻！
赵安邦瞳孔微缩。这才是真正的考验！福建的“磐石”，将面临诞生以来最严峻的烈火考验！
他立刻接通了与福建前指的专线，陈毅农沙哑而坚定的声音传来：
“安邦同志，情况大家都清楚了。没什么好说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这边，工事加固了，地雷埋好了，民兵也动员起来了！就是豁出命去，也要崩掉他鬼子几颗门牙！就是……这天上的铁鸟，实在让人头疼！”
赵安邦能感受到电话那头沉重的压力。他沉声道：“毅农同志，坚持住！天上的麻烦，我来想办法解决！‘利箭’即将出炉，我会以最快速度，为你们送去！”
“另外，命令徐天翔，他的‘铁拳’营，作为机动反击力量，务必用好！找准机会，给我狠狠地揍他娘的！”
结束通话，赵安邦面色凝重地看向吴师傅：“老吴，博福斯炮，还要多久？”
吴师傅赤红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嘶哑道：“司令！第一门样炮总装已完成百分之九十！最迟……最迟后天晚上，一定能拉出来试炮！”
“太慢了！”赵安邦眉头紧锁，“福建前线等不了那么久！这样，样炮完成后，立刻进行极限测试，如果基本性能达标，立刻将生产工艺和关键参数固化，优先生产炮管和核心部件，以散件形式，紧急空运至福建前线，由前指技术力量就地组装！哪怕先送去十门……不，五门！也能解燃眉之急！”
“是！我这就去盯着！”吴师傅二话不说，扭头就冲向车间。
安排完福建的支援，赵安邦深知，仅靠被动防空是远远不够的。必须主动出击，打乱敌人的进攻节奏。
他的目光投向了廖化刚刚汇总的、关于倭寇在福建沿海新建前进机场的情报。
“命令：‘海狼’号潜艇，结束南海任务，立刻北上，前出至闽浙沿海待命！”
“命令：航空队，‘雏鹰’侦察机做好冒险侦察准备，任务：摸清敌前进机场的具体位置、防御部署及战机起降规律！”
“命令：情报部门，动用一切力量，查清敌陆军顾问团指挥部位置及活动规律！”
他要双管齐下，一方面加强福建的防空盾牌，另一方面，则要寻找机会，用“海狼”的利齿，或是其他手段，去捅一捅敌人的“马蜂窝”，让他们无法安心组织进攻。
技术上的“窥破迷雾”带来了希望，但战略上的“暗流再涌”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赵安邦站在指挥中心，感觉自己仿佛一个在激流中行船的舵手，必须时刻判断方向，调动所有力量，才能避免倾覆，驶向彼岸。
他知道，接下来的几天，将是决定福建“磐石”命运，乃至影响整个东南战局的关键。他，和他的舟山，必须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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