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艾尔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厌恶的脆弱，“……不知道。”
莱恩皱紧了眉头。艾尔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他从未见过的。
在他的认知里，艾尔永远是强大的、隐忍的、即使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也绝不会显露分毫弱点的存在。到底是什么，能让这样的艾尔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一个大胆的、几乎不可能的猜测，在莱恩心中形成。
难道……艾尔是……逃出来的？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逃离瑟尔特·夜影？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是，眼前艾尔的状态，以及那失效的银链……似乎都在指向这个最不可思议的可能性。
莱恩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艾尔真的是逃出来的，那么他现在面临的，将是瑟尔特·夜影滔天的怒火和无休止的追捕。
整个血族世界，恐怕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看着艾尔那副迷茫无助、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样子，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混合着朋友间的担忧，涌上心头。
他不再犹豫，大步走上前去。
“艾尔，”莱恩的声音放缓和了一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也不安全。”
他伸出手，不是去抓艾尔，而是摊开手掌，表示着无害与邀请，“跟我走。”
艾尔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挣扎。
跟莱恩走？去北境？
那意味着将莱恩，将暮星家族，都拖入这潭浑水。
“不……莱恩，我……”他试图拒绝，声音却虚弱无力。
“别废话！”莱恩打断了他，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强硬，他那双总是充满阳光般笑意的灰色眼眸，此刻却严肃无比。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能去哪里？回西部？还是在这荒郊野岭等着被什么东西叼走，或者……被别的什么人找到？”
他刻意加重了“别的什么人”这几个字。
艾尔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莱恩的话，戳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是的，他无处可去。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或者比死更可怕——被瑟尔特抓回去。
莱恩看出了他的动摇，继续说道：“先跟我回最近的哨站。至少……那里有食物，有水，可以让你休息一下。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他没有做出任何不切实际的承诺，只是提供了一个暂时的、安全的避风港。
艾尔看着莱恩伸出的手，又看了看他眼中那份真诚的、不容置疑的担忧。四百年来，除了瑟尔特那扭曲的掌控与偶尔的“纵容”，他几乎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的、不带任何目的的关怀。
最终，残存的理智被巨大的疲惫和茫然压倒。
他几乎是本能地，缓缓地，伸出了自己冰冷而微微颤抖的手，放在了莱恩温暖干燥的掌心上。
莱恩紧紧握住他的手，用力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触碰到艾尔冰凉皮肤和感受到他身体的轻微颤抖时，莱恩的心头再次一紧。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拍了拍艾尔的肩膀。
“能骑马吗？”莱恩问道。
艾尔点了点头。
莱恩将他扶上自己的月光驹，然后自己也翻身上马，坐在艾尔身后，拉住缰绳。
“坐稳了。”莱恩低声说了一句，随即调转马头，不再朝着边境线，而是向着北境领地内部，那片被星光笼罩的、相对安全的方向，策马而去。
马蹄声再次响起，节奏却比来时急促了许多。
艾尔靠在莱恩身前，感受着身后传来的、属于朋友的、坚实而温暖的体温，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
他只知道，在银链断裂、失去方向的那一刻，是莱恩，在这片冰冷的边境线上，向他伸出了手。
而他也，别无选择地，抓住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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