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铺,江东码头
鲍立奎光着膀子,蹲在板凳上吃泡饭。
陆续有来上工的劳工跟他打招呼,他都咧着嘴一一回应。
杨福林站在他的旁边,正龇牙咧嘴给自己的胳膊换药。
这杨福林腿脚有点毛病,所以大家都叫他羊拐。
“豹哥,你说那帮湘西老真就这么算了?”
羊拐一边嘶嘶抽着冷气,一边愤愤不平地问。
“啷个可能哦!”
“他们背后是有纳兰王府撑着的,昨天来扫咱们场子,怕也是那个纳兰王爷的意思。”
鲍立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管他,叫兄弟伙儿小心点就是了。咱们袍哥会也不是吃素的。”
他把最后一口泡饭扒进嘴里,话锋一转。
“对了,昨天那两个娃儿,今天要是还来,你帮我探探那个瘦子的底。”
羊拐手上的动作一停,抬起头,有些不解,“探他?豹哥,那小子瘦得跟个猴儿似的,昨天就是运气好吧。倒是那个壮的.......”
“你懂个锤子哦。”鲍立奎把碗一扣,没好气道,“他那个叫瘦吗?你晓不晓得,练武的人讲究节节松,节节通。”
“要全像咱们这样练成大块,都是再生猛也是有上限。”
“那个娃娃地身板,就像是一块好钢,让一个老师傅千锤百炼了几十年,晓得不?”
羊拐撇了撇嘴,心里老大不乐意。
鲍立奎一瞪眼,“哎呀喊你去就去嘛,老子不会看错咧。”
羊拐自认是鲍立奎手下第一悍将,豹哥现在居然让他去试一个毛头小子,这不是大材小用么?
可豹哥发了话,他也不敢不听,只能悻悻的点头应下。
“晓得了,豹哥。”
鲍立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得去趟巡捕房,昨天事情闹得还是有点凶。这几天码头的事情你盯一下。”
“没的事吧?”羊拐面露担忧的说。
鲍立奎套上一件马褂,“舵把子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可能要关上十天半个月。”
“那怎么行?要是这几天那帮湘西老又来搞事啷个整哦?”
羊拐急了,江东码头没谁也不能没有豹哥压阵啊。
“没事,过两天你大豹哥就过来这边了。”
说完,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码头。
羊拐一听大豹哥要来,心里倒也放心不少。
毕竟这沪上十三条好汉,他大豹小豹就占了两个位置。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安心的。
……
没多久,陆寅和袁宝的身影出现在码头入口。
他俩一出现,原本还在三三两两聚着聊天的苦力劳工们,声音瞬间小了下去,一道道视线有意无意地飘了过来。
袁宝还是那副乐呵呵的傻样。
陆寅则面无表情,径直走向工棚。
“哟,来了?”
羊拐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前面响起,他斜靠在工棚的柱子上。
陆寅抬眼皮看了他一下,没说话。
“今天南边的货仓要清仓,就你俩了。”
羊拐用下巴指了指码头最远处的那个仓库,“活有点重,工钱双倍。”
周围的劳工们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南边货仓的活儿是出了名的狗都不干,全是些上百斤的铁锭子和机器零件,又重又占地方,一趟下来能把人骨头累散架。
袁宝不懂这些,只是歪着头看陆寅。
陆寅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这是冲自己来的。
他也不动怒,只是平静地回了个“哦。”
说完便拉着袁宝绕过羊拐,朝着南边货仓走去。
羊拐看着陆寅的背影,准备好的一肚子嘲讽全憋了回去,一拳打在棉花上,这让他感觉十分难受。
仓库里,那上百斤的铁疙瘩,寻常苦力两个人抬都费劲。
袁宝却是一手一个,跟拎着两块豆腐似的,健步如飞。
陆寅虽然身板瘦,但这身肌肉可是在孙禄堂的鞭策下,抖大杆子,抡磨盘实打实练出来的。
其实这种身材不应该叫瘦,应该叫精。
就像前世的李小龙,你敢说他那时瘦吗?
他学着记忆里的发力技巧,将全身的劲力整合到一处,搬起来也并不比那些常年干活的老苦力差。
羊拐在旁边看了半天,除了感叹那个傻子力气变态之外,愣是没从陆寅身上看出半点门道。
他不死心。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不小心”一脚,把装满了刷锅水的木桶踢翻,脏水劈头盖脸泼在刚坐下准备啃窝头的陆寅身上。
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看着这边。
袁宝脸上的傻笑没了,他放下手里的窝头,站起身,快接近两米的身躯投下一大片阴影。
“你.....你是不是欺负小阿哥.......”
羊拐心里一突,下意识退了半步,但嘴上却不饶人,“看什么看,老子脚滑了不行啊?”
陆寅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脱下湿透的短褂,拧了拧水,又重新穿上。
从头到尾,楞是没看羊拐一眼,只是对袁宝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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