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寅攥着那张宣纸,胸口有一股邪火无处发泄,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吐息。
不破不立,去争你的命。
行。
那我就争给你看。
陆寅把纸条和银元一股脑塞进怀里,布袋沉甸甸的,贴着胸口,莫名有些烫。
“小阿哥,爷爷…...爷爷不管我们了吗?”
袁宝凑了过来,脸上挂着茫然。
他虽然痴傻,但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没有,爷爷有事要办,出门一阵子。”陆寅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咱们上工。”
“饿......肚子咕咕叫.......”
袁宝摸着肚皮,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显然更重要。
陆寅被他这句问话给气笑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也对。
管他什么宗师,什么江湖,都得先填饱肚子。
陆寅走进灶间翻出来几个梆硬的窝头,一股脑塞进袁宝怀里,“先吃几个窝头垫垫,晚上下了工,阿哥带你下馆子!”
“下馆子!吃肉!”
袁宝捧着窝头,眼睛瞬间亮了,憨厚的脸上乐开了花。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推门而出。
清晨的霞光里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弄堂里混着煤炉和早点的味道。
刚一出门,陆寅就停下了脚步。
门口的石阶上,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是一身不怎么合身的廉价西装,头发抹着头油,梳得锃亮,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香烟,百无聊赖的用皮鞋尖蹭着地上的青苔。
女的则十四五岁,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布衫,梳着两条麻花辫,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
听到开门声,两人同时抬起头。
“哟,两位大爷可算舍得出门了?”
那油头青年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脸上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贱笑。
麻子东,大号洪九东。
陆寅的脑海里瞬间跳出这个名字和一张小时候长满麻子的脸。
这是和陆寅大宝在霞光里光着屁股跑过来的兄弟,现在在新世界舞厅当服务员,人也变得油头粉面。
“小阿哥,大宝哥。”
旁边的女孩也站了起来,怯生生的喊了一声,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
孟小冬比他们几个要小好多岁,所以小时候只能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跑,活像个小拖油瓶。
“小冬妹妹!”
袁宝看见孟小冬,咧开大嘴就笑,三两步走过去,蒲扇大的手掌习惯性地就想去揉她的脑袋。
孟小冬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但没躲开,任由袁宝的大手把她梳理整齐的头发揉得一团乱。
“哎呀行了大宝,再揉小冬的脑袋就成鸡窝了。”
洪九东一把打开袁宝的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把小梳子递给孟小冬,然后斜着眼上下打量陆寅。
“啧啧,听说你俩昨天在码头玩了票大的?”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那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
“排帮的人都被你们干趴下了?真的假的?”
陆寅还没回话,袁宝就抢着邀功,比划着大手嚷嚷:“我打的....我打的,一巴掌,飞得好远!”
洪九东翻了个白眼,显然没把袁宝的话当真,视线又重新落回陆寅身上。
“你呢?听说你小子一个人放倒了好几个?”
陆寅一皱眉,侧脸看他,没好气道,“你听谁说的?消息怪灵通的啊.......”
洪九东挑了挑眉,压低声音,“昨天我来过了啊!来的时候,你正在后院挨揍呢。我是听大宝说的.......”
陆寅“啧”了一声,低头往前走。
几人快步跟上,洪九东又凑上来,“瘦子,我可听说了,那帮湘西老吃了亏,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你俩今天还去码头啊?”
“去。”
“还去?”
洪九东的稍稍拉高了音量,“你小子不要命了?那工头豹子倒是能护着你们,可你们总也有落单的时候吧?”
这时,后面的孟小冬也说话了,“是啊小阿哥,我爹说昨天码头都死人了。要不今天,还是别去上工了吧。”
陆寅笑了笑,再次伸手把孟小冬的头揉成鸡窝,“没事儿,放心,昂。”
他知道有些事儿,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更何况想在这个乱世立足,你遇事就躲,可没人服你。
孙禄堂临走前留下的字条,意思很明显。
去争你的命。
怎么争也不能躲着争呀。
他看着眼前为自己担心的洪九东和孟小冬,心里那点因为老头子不告而别生出的郁闷,忽然散去不少。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不是孤身一人。
“行了麻子,不用担心,我们能处理好。”
陆寅伸手揽过洪九东的肩膀,又朝孟小冬招了招手。
“晚上下了工都别乱跑,福元楼,我请客。”
这话一出,洪九东直接愣住。
他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请客?福元楼?”
福元楼是霞光里附近最好的馆子,一顿饭下来,少说也得一块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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