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生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心里头忽然涌上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像是悲壮,又像是豪气。
他以前觉得陆寅是个疯狗,是个不讲规矩的泼皮。
可今天,在这个随时可能掉脑袋的节骨眼上,他才发现,这个疯狗比自己清醒。
“哎!”
杜月生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嗓子。
陆寅脚步一顿,回头看过来,“啊?”
杜月生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
劝他小心?废话。
祝他凯旋?娘么儿唧唧。
最后说了两个字:
“保重!”
陆寅愣了一下。
随后,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带着几分不屑,几分狂妄,还有几分只有男人之间才懂的默契。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
“切……”
一声嗤笑,随着车门的关闭声,消散在风雨里。
……
车厢里很暖和。
与外面的冰冷像是两个世界。
陆寅一坐进去,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真皮座椅上。
那股子强撑着的精气神稍微散了点,疲惫感瞬间如同潮水般涌上来。
叶宁坐在驾驶位上,她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那个像血葫芦一样的男人。
她没问谈得怎么样还是什么,聪明女人从来不问废话。
她只是默默地从副驾驶位上拿起一条干毛巾,扔到了后座上。
陆寅接住毛巾,胡乱在脸上擦了两把,露出原本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去哪?”
叶宁的声音很稳,手放在方向盘上。
“十六铺。”
陆寅把脏毛巾扔在一边,闭着眼睛,“麻子跟定春不知道把闸北的百姓撤的怎么样了。得回去看看。”
叶宁发动了车子,引擎低沉地轰鸣起来,犹豫了半天才说道,“会打么?”
陆寅叹了口气,也没做什么隐瞒,“基本是要打的,就这几天的事儿了。”
他靠在椅背上,伸手摸着腰间勃朗宁冰凉的枪柄,“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这道坎要是迈不过去,咱以后就只能给小日本子当狗了。”
“我不当狗。”叶宁打着方向盘,车子平稳地滑出范庄的泥泞路,“我要做人。”
陆寅笑了,笑得不知道扯到哪里的伤口,嘶了一声。
“对,咱做人。”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
路边的行人还在匆匆赶路,报童挥舞着手里的晚报,卖梨膏糖的小贩还在沿街叫卖。
这座东方巴黎,依旧沉浸在一种虚假的繁华和恐慌交织的氛围里。
没人知道,在几十公里外的吴淞口,死神的镰刀已经举起来了。
也没人知道,刚才那两个蹲在路边抽烟,像乞丐一样的男人,已经替这座城市做出了些决定。
陆寅从怀里又摸出一颗子弹,在手里把玩着。
黄铜的弹壳在昏暗的车厢里闪着冷光。
“焕哥和九哥撤回来了吗?”他突然问。
“还在四川北路。”叶宁看着前方的路,“九哥中弹了,但是好像没大碍。向老爷子的命令是要在那里守一天。”
“让他俩撤回来。”
“撤?”叶宁有些意外,“九哥那脾气你知道,这时候让他撤,比杀了他还难受。”
“没事儿,向老爷子那里我会去说。现在要紧的已经不是什么日本侨民了。”
“告诉九哥,想杀小日本子,后面有的是机会。”
陆寅睁开眼,眸子里透着一股子森寒,“别把咱们这点家底都在这种小打小闹里耗光了。”
“我们要在那儿给小日本子布个局。”
“什么局?”
陆寅转头看向窗外,雨又下大了,把整个十里洋场都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
“阎王局。”
他说。
“我们要把闸北那几百条弄堂,变成日本人的火葬场。”
叶宁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随后一脚油门踩下去。
福特轿车撕开雨幕,朝着十六铺的方向狂奔而去。
陆寅重新闭上了眼睛。
脑子里那些关于前世的记忆碎片,此刻却清晰得可怕。
一二八事变。
十九路军孤军奋战,打了三十三天。
那是用血肉筑起的长城。
前世他在书上看过这段历史,那时候只觉得悲壮。
可现在,他身在局中。
他能闻得到真实的血腥味,听得见轰鸣炮火声。
这一次,他不会只当个看客。
“孙老头……”
陆寅嘴里轻轻念叨着那个名字,那个教他收心守拙的老人。
“你说让我收心,让我守拙。”
“可这世道,拙守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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