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如同坟墓般的死寂。
恐慌像无形的瘟疫,在数万人的广场上疯狂蔓延。那焦黑的断檐,那刺鼻的硝烟,还有崔沆那仿佛应验了的诅咒,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天谴……真的是天谴……”
“黄王……我们是不是……触怒了上天?”
窃窃私语汇聚成嗡嗡的声浪,人群开始向后退缩,骚动不安。连那些手持长戈、纪律严明的大齐士兵,此刻也面露骇然,握着兵器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信仰的崩塌,往往就在一瞬间。
崔沆站在被告席上,衣衫凌乱,发髻散开,却状若疯魔。他张开双臂,迎着那片尚未散去的乌云,放声狂笑:“看到了吗?黄巢!这就是天意!这就是李氏天下不可动摇的根基!你,逆天而行,必将粉身碎骨!”
他的笑声,成了这片混乱中唯一的坐标,将所有人的恐惧都引向了高台上的那个身影。
然而,黄巢没有动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在一片惊疑、恐惧、动摇的目光注视下,他缓缓走下御座,一步一步,走到了高台的最前方。他的步伐沉稳如山,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雷霆,不过是拂过衣角的微风。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台下的赵璋伸出了手。赵璋会意,立刻命人取来一物。
片刻之后,一名亲兵托着一个木盘走上高台。木盘里,只有一块黑乎乎的石头,一根绣花针,和一个盛了清水的瓷碗。
全场数万人都愣住了。
这是要做什么?祭天?还是请神?
黄巢拿起那根细长的铁针,向众人展示了一下,然后将它放在那块黑色的石头上,轻轻摩挲了几下。接着,他取过一片树叶,将铁针平放在叶片上,再将叶片放入水碗之中。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片树叶,连带着上面的铁针,在水中缓缓转动,最终,针尖坚定不移地指向了南方!
“嘶——”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这简直比刚才的雷劈还要诡异!
黄巢的声音,在这一刻终于响起,清晰而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诸位乡亲,将士们!不必惊慌!”
他指着碗中的铁针:“此物名为磁石,能令铁针指南。这是‘理’,是万物固有之理,非鬼神之力。”
说罢,他又指向那被劈断的丹凤门飞檐,声音陡然拔高:“方才的雷电,亦是此理!”
他环视四周,目光扫过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朗声道:“天有阴阳二气,摩擦碰撞,便生雷电,此为‘天理’!而雷电之性,最喜高处,尤喜金铁之物!丹凤门楼,冠绝长安,飞檐之角,鎏金镶铜,乃是城中最高、最显之金铁!雷电劈它,而非劈你我,更是理所当然!”
为了让众人看得更明白,他甚至让一名胆大的士兵走上台来,亲手触摸那块磁石,感受那无形而又真实存在的吸力。接着,他又拿出一块琥珀和一片丝绸,在众人面前快速摩擦,然后靠近一小撮撕碎的纸屑。
奇迹再次发生,那些轻飘飘的纸屑,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竟“无中生有”地跳起来,吸附在了琥珀之上!
“看!”黄巢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这便是小小的‘雷电’!我等凡人之力,尚能造出,何况天地之威乎?”
这番操作,如同一道更加璀璨的闪电,劈开了众人心中迷信的阴云!
原来……那神乎其神的“天谴”,竟是可以用道理说通,甚至可以亲手触摸、亲眼看见的“格物”之理!
黄巢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状若癫狂的崔沆身上,充满了睥睨与不屑:“你崔氏,自诩通晓天命,却连天地间最浅显的道理都一无所知,只会装神弄鬼,蛊惑人心!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欺世盗名之辈?!”
“我大齐,敬的是天理,是自然!而非尔等口中维护私利的鬼神!”
一番话,掷地有声!将一场几乎颠覆审判的巨大危机,硬生生扭转成了一场震撼人心的科普秀!百姓们眼中的恐惧,逐渐被一种全新的、混杂着敬畏与好奇的光芒所取代。
军心,稳住了!民心,也稳住了!
赵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知道,时机到了。
他抓住这来之不易的平静,上前一步,声音清越:“肃静!审判继续!”
这一次,他没有再纠缠于那些血泪控诉,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一卷崭新的文书,在众人面前展开。
“大齐,有大齐的法度!今,我以大齐律政司之名,宣读《大齐刑统》草案,并以此法,审判崔氏之罪!”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宣读。
“罪名一:危害公共安全罪!崔氏一族,囤积居奇,操控粮价,致使长安城内外饿桴遍地,此罪,以动摇国本、残害万民论处!”
“罪名二:非法侵占国有土地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田地,本为国有,分于万民耕种。崔氏恃强凌弱,巧取豪夺,视天下之土为私产,此罪,以窃国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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