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淌过破败庭院的断砖残垣,将墙根下那道青衫身影镀上一层清冷银辉。木质面具严严实实地遮去他的容貌,唯余一双眼,沉静得似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不起半分波澜,却仿佛能洞穿人心底最隐秘的褶皱。他静立着,与夜色、孤院浑然一体,仿佛已在此伫立了千百年。
秦羽瘫坐在地,浑身力气被抽得一干二净,只剩剧烈的心跳与急促的喘息,在死寂的院中撞出清晰的回响。他仰着头,怔怔望着那副毫无表情的木面具,望着那双眼睛。残余的恐惧尚未散尽,又缠上几分复杂心绪——好奇、警惕,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微弱依赖,像雏鸟撞见归巢的亲鸟。是他,方才那救命的箫声,定然出自此人之手。
神秘人未动,亦未言语,只静静凝视着秦羽。目光从他沾着泥污与草屑的狼狈衣衫扫过,掠过他脸颊被灌木划开的细密血痕,最终定格在他仍紧攥掌心、未曾归鞘的短匕上。那目光里没有评判,没有关切,只剩纯粹的打量,仿佛在评估一件工具的磨损与锋芒。
秦羽被他看得下意识瑟缩了一下,随即又强撑着挺直背脊。他不愿在这人面前露半分软弱,张了张嘴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半点声响。
良久,神秘人终于动了。他没有走向秦羽,反倒缓步踱至院中老槐树下,背对着他仰头望去,目光落在被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追杀,与他毫无干系。
“怕吗?”
两个字,低沉平稳,无半分情绪起伏,恰似他方才箫声里最初的几个音符,突兀地划破沉默,清晰落进秦羽耳中。
秦羽一怔,没料到对方开口竟是这句。他下意识想摇头,想说自己不怕,可牙齿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方才弩箭破空的锐响、黑衣人那冰冷刺骨的杀意,仍死死烙印在感官里。
他低下头,望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终是攒足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怕。”
在那双似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面前,谎言太过苍白。
神秘人肩头几不可察地点了点,依旧望着夜空,声音像在对星辰低语:“怕,是活着的本能。可若让恐惧吞了理智,便是自寻死路。”
他的语气没有半分说教意味,只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今夜,你看到了什么?”他忽然转了话题。
秦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劫后余生的微颤,断断续续地开口:“池塘边……有拖拽的痕迹,还有血腥味。有人要杀我,用弩箭……后来竹林里,还有另一个人……”话语虽零碎,关键处却半点没漏。
“为何要去?”神秘人的语气依旧平淡无波。
秦羽沉默片刻,从怀中摸出个揉得发皱的纸卷,小心翼翼展开,露出上面“⊙~”的图案:“这个,我猜是指池塘。亥时……是警告。”他没提《千字文》的密码,也没说“笔友”的存在,这是他眼下想藏好的秘密。
神秘人终于缓缓转身,面具后的目光再度落回秦羽身上。这一次,那目光里多了丝难以言喻的意味——像是极淡的一丝认可。
“解读无误。”他淡淡开口,“好奇心是求知的起点,亦是催命的毒药。今夜,你险些被这毒药毙命。”
这话毫不留情,像一柄冷刀,剖开了血淋淋的现实。
秦羽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清楚对方说的是实话,若非那阵箫声,自己此刻早已是具冰冷的尸体。
“那个人……是谁?”他鼓起勇气追问。
“敌人。”神秘人的回答简洁得近乎冷酷,“想要你命的人之一。”
之一?秦羽心猛地一沉。果然,想害他的不止一方。
“你……又是谁?”这是盘旋在他心头最久的问题。
神秘人静默片刻,夜风掀起他青衫的衣角,猎猎轻响。就在秦羽以为他不会作答时,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添了几分悠远的沧桑:“一个……不想让你轻易死掉的人。”
这回答与没说无异,可秦羽竟奇异地没感到失望。至少,对方明说了并非敌对。
神秘人没再给秦羽提问的机会,抬步走向院墙,身影渐渐融进阴影,似要就此隐去。
就在他的身影即将彻底消失在夜色里的刹那,脚步忽然微顿。他没有回头,一句清晰的话语却随风飘来,落进秦羽耳中:
“三日后的子时,若你能独自避开所有耳目,抵达府外西侧三里的废弃土地庙……”
话语戛然而止,庭院里只剩夜风卷过落叶的轻响。
下一秒,那清冷的声音再度传来,字字清晰,撞得秦羽心头一震:“我便告诉你,福伯的生死。”
喜欢逆袭驸马请大家收藏:(www.20xs.org)逆袭驸马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