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那迟疑的脚步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秦羽紧绷的心弦上又重重拨动了一下。他刚从毒锥的死亡警告中缓过神,惊魂未定,此刻又闻人声,只觉得这偏院已成风暴中心,各路人马你方唱罢我登场,片刻不得安宁。他迅速将毒锥与令牌藏入怀中暗袋,短匕紧握在手,身体再次隐入床榻之下的阴影里,如同受惊的蚌,紧紧闭合外壳,只留一丝缝隙警惕地观察外界。
脚步声在门外停顿,似在犹豫是否敲门。片刻后,一个略显苍老、带着几分谨慎的声音响起,音量不高,恰好能让屋内人听见:“羽公子?老朽姓林,是府中医官。听闻公子前些时日身体不适,特来请脉。”
林医师?秦羽心中一动。是那个在王医官手下、曾受青衣人所托,暗中送过紫雪散救他性命的林医师?他为何此时前来?是真的关心病情,还是另有所图?是青衣人的授意?父亲的安排?甚至,是周氏新的试探?
巨大的不信任感让秦羽不敢回应。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仿佛屋内空无一人。
门外的林医师等了片刻,未见回应,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公子?若在休息,老朽便不打扰了。只是……公子年幼体弱,独居于此,若再有不适,恐延误病情。老朽这里有一剂安神固本的丸药,放在门口,公子若有需要,可自行取用。”
说完,一阵窸窣声过后,似乎真的将什么东西放在了门外的石墩上。随后,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回廊尽头。
秦羽在床下又潜伏了许久,直到确认林医师彻底离开,院外再无任何动静,才如同脱力的幼兽般,缓缓从床底爬出。他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先从门缝中向外窥视。
门口的石墩上,果然放着一个普通油纸包着的小包,方方正正,看不出异常。
他没有贸然去取。林医师的出现太过巧合,恰在他接连遭遇审问、死亡警告之后。这包药,是雪中送炭,还是糖衣毒药?他想起周氏用“千机引”浸染衣物的阴毒手段,心中警铃大作。
他退回屋内,目光落在墙角那几盆半枯的盆栽上,心中有了计较。他取来一根细长的树枝,小心翼翼地拨开屋门门闩,再用树枝远远地、极其缓慢地将油纸包拨拉进来。整个过程,他的身体始终远离门口,以防有任何机关或毒物。
油纸包入手,并无特殊气味。他将其放在桌上,用匕首尖端小心翼翼地挑开。
里面是几颗龙眼大小、色泽乌黑、散发着淡淡草药清香的丸药,看起来与寻常安神丸并无二致。旁边还有一张折叠的小纸条。
秦羽用匕首展开纸条,上面是几行清秀而不失力道的字迹:“丸药无恙,可安神。公子眉宇间隐有惊悸之气,郁结于心,非药石能完全化解。然,身之病易治,心之惑难解。若信得过老朽,三日后亥时,医官院西侧小药圃一见。或可解‘九月廿九’之惑。”
纸条末尾,无落款。
秦羽拿着纸条的手微微颤抖。“九月廿九”!林医师果然知道!他不仅知晓福伯日记里这个关键日期,甚至可能掌握更多内情!他主动提及,是善意相助,还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医官院西侧小药圃,虽偏僻却仍在府内,绝非绝对安全。
这个林医师,到底是什么人?是青衣人的联络者?“笔友”一方?还是独立的第三方,甚至与投毒锥的杀手有关?
信息混杂,真假难辨。秦羽感觉自己置身巨大迷宫,每一条看似的出路,都可能通往更深的绝境。
接下来的三天,秦羽在极度煎熬与谨慎中度过。钱管事未再出现,周氏那边也异常安静,仿佛之前的审问和死亡警告只是一场幻梦。但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更让人心悸。他日夜警惕,同时反复研读福伯的日记,摩挲那枚黑色令牌,试图找到更多线索。
他发现,令牌背面的蝌蚪文符号并非完全杂乱。当他尝试按福伯日记中某些数字的提示去解读时,隐隐能感觉到内在韵律,但具体含义仍如天书。而毒锥上的符号,与令牌正面的核心纹路几乎同源,这证实了投毒者与令牌的关联,也让这令牌的危险性不言而喻。
他还仔细检查了林医师送来的丸药,刮下少许喂给溜进院子的野猫,观察一日后,野猫并无异常,反而精神了些。这让他对丸药的毒性稍稍放心,但对林医师的意图,依旧保持最高警惕。
第三天,夜幕降临,亥时将至。
去,还是不去?
林医师抛出的“九月廿九”诱饵,对他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这可能是揭开福伯死亡真相、洞悉整个迷局的关键一步。但风险同样巨大,或许是一场死亡约会。
最终,对真相的渴望压倒了对危险的恐惧。他决定赴约,却不会毫无准备。
他换上最便于行动的旧衣,将短匕贴身藏好,令牌和毒锥也小心携带(或许能作为辨认或谈判的筹码),还带上了火折子、细绳等小物件。他仔细规划了前往医官院药圃的路线,选择了最隐蔽、巡逻最少的路径,并设想了好几条突发状况下的撤离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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