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缀着玉扳指的手,在昏沉夜色里漾着温润柔光,与这满是血腥气的逃亡之夜格格不入。声音温和如春风拂柳,却藏着久居上位的凛冽威仪,不容置喙。
容不得半分迟疑!身后哑弩的脚步声如催命鼓点,步步紧逼!秦羽凭着濒死的本能,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扑向马车,指尖死死攥住那只手!
一股沉稳力道传来,将他猛地拽入车厢。帘幕落下,瞬间隔绝了外界的厮杀与怒吼。
“走。”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是对车夫的吩咐,简洁而果决。
马车即刻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平稳却迅疾地扎进更深的夜色,将哑弩的暴怒嘶吼与追击声远远抛在身后,消散在风里。
车厢内宽敞雅致,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清冽安神。角落嵌着的夜明珠淌出柔和光晕,堪堪照亮对面端坐之人。
那是位年约四旬的中年文士,面容清癯,身着深蓝色暗纹锦袍,气质儒雅如饱学鸿儒,指尖轻捻一串乌木念珠,方才伸出车外的手上,那枚羊脂白玉扳指莹润剔透,在微光下愈发醒目。他瞧着更像闲云野鹤的富贵闲人,与这刀光剑影的暗夜毫无干系。
可秦羽不敢有半分松懈。能在生死关头精准出现,还能轻易逼退哑弩,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他脊背紧贴车厢壁,浑身湿透,血迹与黑灰交织,狼狈不堪,唯有双眼依旧如受伤幼兽般警惕,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却只摸到一片空荡——短刃早已遗失在乱战中。
“秦公子不必紧张。”文士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他满身狼藉,最终落在他额间那即便刻意压制,仍有微光流转的【星辉之念】上,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了然,“若要对你不利,方才便不会出手相救。”
他指了指身旁小几:“你伤势颇重,先换套干净衣物,处理好伤口,我们再谈。”
几上摆着一套素色长衫,旁边的药箱敞开着,金疮药、绷带一应俱全。
秦羽纹丝不动,眼神愈发锐利:“阁下是谁?为何救我?”
文士捻动念珠的手指顿了顿,笑容依旧温和:“名字不过代号,你唤我‘玉衡’便可。至于救人的缘由……”他目光陡然幽深,“或许是因为,我们不愿‘幽冥令’及其承载之物,落入‘枢影阁’手中。更不愿见守护它的人无谓牺牲,重蹈福海的覆辙。”
福伯的名字!秦羽心头剧震,死死盯着对方:“阁下是影楼之人?”
“影楼?”玉衡轻轻摇头,笑容里藏着几分深意,“影楼固然厉害,但有些事,他们未必方便插手,更未必……全然干净。”
这话如针尖般刺入秦羽心间。石勇至今未归,先前听闻的“‘影’非影”的警示再度回响。难道影楼内部,真的藏着猫腻?
“陛下驾崩的消息,你该已知晓。”玉衡不再纠缠身份,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凝重,“国不可一日无君,然太子年幼,主少国疑,宵小之辈必然趁机兴风作浪。‘枢影阁’及其背后势力,布局多年,所图绝非仅仅是朝堂权柄。他们的‘星殒计划’,据我们推测,怕是要利用帝陵的古老布置,借星辰异动之机,行改天换日、窃取国运的逆举!”
这话与玄玑真人的推断不谋而合!秦羽急切追问:“他们到底是谁?那位‘影先生’,究竟是何人?”
玉衡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枢影阁’根系盘错,早已渗透朝野。至于‘影先生’……此人极为神秘,我们追查多年,仅知他藏身宫廷深处,地位尊崇,大概率是某位皇室宗亲,或是深得陛下信任的近侍重臣。他借职权之便,为‘枢影阁’扫清障碍,铲除异己。”
皇室宗亲?近侍重臣?范围虽广,却总算有了方向!
“我必须阻止他们!”秦羽语气斩钉截铁,眼底燃起决绝的光。
“正该如此。”玉衡赞许点头,“要破此局,需双线并行。其一,朝堂之上,需尽快稳定局势,确立新君,凝聚人心,剪除‘枢影阁’的明面羽翼。其二,暗线之中,必须抢在他们之前,找到并掌控帝陵核心,破坏‘星殒’仪式的根基。而后者……”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秦羽,语气郑重:“需要借助你的力量,秦公子。你是福海选定的传承者,身负《源初》秘法,手握‘星钥’与‘幽冥令’,是唯一能接近并影响帝陵核心的人。”
秦羽沉默不语。对方知晓的远比他想象的更多,连《大道源流经》的根源之名都了如指掌,玉衡背后的势力,深不可测。
良久,他抬眼:“我需要做什么?”
“首先,养好伤势。”玉衡指了指药箱,“之后,我会安排你去往安全之地,那里有详细的情报和必要的支援。待时机成熟,你需再次潜入帝陵。”
他话音一顿,语气带着几分告诫:“记住,从此刻起,你不可轻信任何人。影楼内部恐有奸细,枢影阁的眼线更是无处不在。即便对我……也需留三分戒心。真相,终究要靠你自己去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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