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押魏老三的地方,是侍卫值房后一处堆放杂物的耳房,临时清理出来,门外站着两名陈镇亲自指派的亲信侍卫。见陈镇与秦羽到来,侍卫无声行礼,打开了门上的铜锁。
屋内只点了一盏豆大的油灯,光线昏暗。魏老三没有被捆绑,独自坐在一张条凳上,垂着头,听到开门声猛地抬起,脸上交织着不安、惶恐和一丝残留的倔强。看到陈镇,他下意识地站起来,嘴唇动了动:“统领……”
“跪下!”陈镇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沉甸甸的威压。
魏老三身体一颤,“噗通”跪倒在地,脑袋垂得更低。
陈镇走到他面前,阴影几乎将魏老三完全笼罩。“魏老三,你跟着我也有五年了吧?”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是,属下蒙统领提拔,一直铭记在心。”魏老三声音发干。
“那你还记得东宫侍卫第一条铁律是什么?”
“忠……忠心事主,护卫储君,万死不辞。”魏老三额头开始冒汗。
“万死不辞?”陈镇冷笑一声,“那你今晚在殿下寝殿外,阻挠周平入内护卫,高声喧哗,意欲何为?你是想‘死’,还是不想‘辞’?”
“属下不敢!”魏老三猛地抬头,急声道,“统领明鉴!属下……属下当时是真有急事要禀报!关乎宫禁漏洞!”
“哦?什么急事?非得在那个时辰,硬闯寝殿才能说?”秦羽这时缓缓开口,走到魏老三侧前方,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现在,你可以说了。”
魏老三看向秦羽,眼神复杂,有畏惧,也有一丝隐隐的抵触。他咽了口唾沫:“属下……属下今夜负责巡查东宫外围西墙一带。亥时初,巡至靠近西六宫夹道的那段宫墙时,发现……发现墙头瓦片有新鲜擦痕,墙下荒草也有踩踏倒伏的迹象。属下怀疑有宵小潜入,心中大急,想起近期京中不太平,又听闻殿下身体不适,便想着必须立刻禀报统领,加强戒备,彻查宫内!”他说得很快,似乎早已打好腹稿,“谁知到了寝殿外,周平他死活拦着不让进,属下担心耽搁了正事,才……才与他争执起来。”
这套说辞,听起来合情合理,一个忠心尽职却发现疑点的侍卫,急于上报,似乎无可厚非。
秦羽却没有轻易放过:“发现痕迹,为何不立刻示警,或召集附近同僚先行搜索,反而独自一人跑到寝殿来找陈统领?按规矩,发现异常,应先报于今夜值班的队正或副统领,你难道不知?”
魏老三眼神闪烁了一下:“属下……属下当时心系殿下安危,想着此事重大,必须当面禀报统领才稳妥。而且,那段墙靠近西六宫,情况……可能复杂,属下不敢擅专。”
“靠近西六宫,情况复杂?”秦羽捕捉到他话里的犹豫,“你是怕牵扯到后宫,不敢声张?”
魏老三脸色一白,没有立刻回答。
陈镇哼了一声:“就算你发现痕迹,急于禀报,为何周平告知你我与秦副统领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寝殿时,你仍要硬闯?甚至在他拔刀警告后,还不肯退去?魏老三,你这不叫忠心,叫抗命!叫可疑!”
“属下知罪!”魏老三以头触地,“属下当时……当时是急糊涂了!一心只想着墙头的痕迹和殿下安危,怕有刺客已经潜入附近,这才失了方寸!请统领恕罪!”他将姿态放得极低,一口咬定是“急切忠心”导致的过失。
秦羽仔细观察着他。魏老三的惶恐不似完全作假,但那份“急切”里,总透着一股刻意表演的味道。尤其是他提到西六宫时的犹豫和畏惧,显然知道些什么,却不敢说。
“你发现痕迹的具体位置,还记得吗?”秦羽换了个问题。
“记得!就在西角门往北约二十步的墙头,第三块和第四块筒瓦之间,有新鲜的灰土刮擦痕迹,约莫巴掌长。墙根下的荒草,有两只来宽被踩平了,脚印模糊,但朝向是往夹道里面去的。”魏老三这次回答得很快,细节清晰。
这描述,与周平找到布料碎片的位置基本吻合。看来魏老三确实到过那里,至少,他说的这部分可能是真的。
“你发现痕迹时,是什么时辰?周围可有其他人看见?你可曾靠近仔细查看,比如,是否在草丛里发现什么遗留之物?”秦羽追问,目光如炬。
魏老三额头的汗更多了:“大概……大概是亥时一刻左右。周围没有其他人。属下……属下只是远远看到痕迹,心中惊疑,没敢立刻靠近细查,怕打草惊蛇,也怕……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就赶紧过来报信了。” 他再次强调了“怕惹麻烦”,眼神不自觉地瞟向陈镇。
秦羽心中了然。魏老三的“急”,与其说是担心太子安危,不如说是他发现了可能牵连后宫甚至更敏感人物的线索,自己处理不了,又不敢声张,才慌慌张张想找陈镇这个靠山拿主意。而他坚持要闯殿,或许是真觉得事情紧急,也或许……是想将事情闹到明面上,逼得陈镇乃至太子不得不立刻处理,从而将自己从“发现秘密”的尴尬和危险中摘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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