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与袁朗离了刑场,沿着郓城县的青石板街巷,默然向朱家酒楼行去。方才雷横伏法,虽是大快人心,却也难免令人心生感慨,江湖路险,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行至离酒楼不远的一处街口,见一茶摊旁,正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黑矮身材,面容敦厚,不是那押司宋江又是何人?
“公明哥哥!”朱安快走两步,拱手笑道,“许久不见,哥哥这是从济州公干回来了?”
宋江闻声转头,见是朱安,脸上也堆起笑容。他先与朱安见了礼,又看了一眼朱安身旁作军官打扮,面貌陌生的袁朗,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朱安会意,简单介绍道:“这位是新来投军的李华兄弟,武艺精熟,现添为步兵都副都头。李兄弟,这位便是我常与你提起的,仗义疏财、孝义黑三郎宋公明哥哥。”
袁朗忙抱拳行礼,口称“宋押司”,心中却是一凛,早闻郓城宋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宋江亦还礼,赞了声“好一条汉子”,随即也无心多寒暄,拉着朱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道:“朱安兄弟,你可知济州出了大事!”
“哦?是何事让哥哥如此惊讶?”朱安心中一动,问道。
宋江左右看看,将朱安引到一旁人少处。
“是张通判!他这几日在济州府城,掀起了好大的风浪!以‘协助调查私盐买卖’为名,动用通判衙门的兵卒,连续锁拿了好几位有头有脸的商贾大户!如今济州城里已是人心惶惶!”
朱安闻言,眉头微蹙,心中惊疑。他手中确实有王泽供述出的参与私盐买卖的人员名单,上面不乏济州富商乃至州衙官吏,但他确信此名单除了他,绝无第二人知晓,更不可能落到张叔夜手里。
张叔夜此举,是掌握了其他证据,还是……另有所图?
“竟有此事?”朱安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张通判雷厉风行,只是这罪名非同小可,可是确凿证据?”
宋江摇头叹道:“具体情况,宋某亦不甚明了。只听闻张通判前几日召集了些富户,似是为筹措剿匪钱粮,但应者寥寥。谁知转眼间便风云突变……唉,此事水深,非我等小吏所能揣度。我需即刻回衙向时相公复命,将济州见闻禀报,就不与贤弟多叙了。”
朱安本欲邀宋江同去酒楼细谈,见他确有公务在身,也不便强留,便拱手道:“哥哥公务要紧,他日得闲,小弟在酒楼备下薄酒,再与哥哥细聊。”
“一定,一定。”宋江匆匆还礼,转身便向着县衙方向快步而去。
望着宋江离去的背影,朱安目光微凝。张叔夜这番动作,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哥哥,此事……”袁朗在一旁也听得清楚,面露疑惑。
朱安摆了摆手,低声道:“且去酒楼再说。”
他心中隐隐觉得,济州城内的这场风波,恐怕远比宋江所说的更为复杂。张叔夜不知名单,却能精准出手,这背后定然另有玄机。
……
与此同时,济州通判衙门内,气氛肃杀。
张叔夜端坐堂上,面容冷峻。堂下跪着几名衣衫华丽却面如土色的商贾,皆是近日被他以雷霆手段拿下之人。衙役持棍侍立两旁,鸦雀无声。
事情的起因,确如朱安所推测,并非因为他拿到了什么确凿名单。
几日前,为筹措剿梁钱粮,张叔夜依计召见了济州城内数位素有资财的商贾乡绅,出示了他所设想的“平梁忠义粮饷凭信”,希望他们能带头捐输,共襄义举。
然而,结果却令他心寒。这些平日里口口声声忠君爱国,支持张叔夜讨平梁山的富户们,此刻却像是约好了一般,个个哭穷叫苦,百般推诿,无非是“今岁行情不好”、“家中周转困难”云云。
张叔夜何等人物,立时便明白了——这些人,多半是得了知州丁渭的授意,联手抵制他筹粮剿匪!
眼看计划受挫,剿匪大业将要搁浅,张叔夜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既然尔等不识抬举,与丁渭沉瀣一气,那就休怪本官行霹雳手段!
他深知这些商贾巨富,屁股底下没几个是干净的,彼此之间利益勾连,却也各有算计,并非铁板一块。他迅速锁定了其中一人——经营济州漕运的富商周洪。
此人家资巨万,与丁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兼之此人胆气不甚壮,或许可以诈他一诈。
张叔夜当即以“调查旧案”为名,单独将周洪请到了通判衙门。他没有直接询问凶案,而是屏退左右,开门见山,将一叠关于其与梁山泊水域不明船只往来的风闻记录掷于其面前,厉声喝道:
“周洪!我已查明你勾结梁山贼寇,资助王庆,经营私盐,证据确凿!按律当斩!你是要死,还是要活?”
“什么?!张相公饶命,小人要活!要活!”
周洪一听私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张叔夜掌握了证据。而且他也确实通过特殊渠道,参与了一些私盐及其他紧俏物资的转运,虽非核心,但也脱不了干系。张叔夜这顶帽子扣下来,正好击中周洪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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