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重新落座,气氛已大不相同。
晁盖是个直肠子,既然认定公孙胜是同道,当下也不隐瞒,便将己方三人正在谋划劫取生辰纲,却苦于人手不足的困境和盘托出。
吴用在旁听得暗暗叫苦,觉得晁盖太过实诚,这等机密事怎能对一个初来乍到的道人尽数吐露?万一对方有诈……他连连以目示意,晁盖却只作不见。吴用无奈,只得暗自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
公孙胜听罢,抚掌大笑,声震屋瓦:“哈哈哈!妙极!妙极!原来保正与二位好汉亦怀此壮志,真乃英雄所见略同!实不相瞒,贫道云游至此,正是算定此乃一桩大功德,合该保正与几位豪杰取之,以应天数!至于人手……”
他笑容一敛,目光扫过三人,沉声道:“我等既志同道合,便当同心协力。保正所虑,不无道理,然天下豪杰何其多也,我等只需再寻三五人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晁盖闻言大喜,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尽去,拍案道:“先生真乃吾之子房也!庄客,速速摆酒设宴,为公孙先生接风洗尘!”
不多时,酒宴齐备。四人屏退左右,只留心腹庄客在远处看守,于密室之中边饮边谈。
几杯酒下肚,气氛愈发融洽。话题自然又回到招揽人手之上。
刘唐性子最急,首先开口道:
“哥哥,先生,俺在来投奔保正的路上,曾路过一处村镇,遇得一伙泼皮无赖欺行霸市。有一汉子路见不平,独自一人,赤手空拳便将那七八个泼皮打得屁滚尿流!
俺见那汉子身手矫健,拳脚刚猛,是个好手,便上前攀谈。得知他姓韩,名伯龙,本是沂州人士,因好打抱不平,伤了当地豪强子弟,流落至此。俺与他吃了一回酒,甚是投机。觉得此人可用!”
晁盖听了,点头道:“既是刘唐兄弟举荐,想必不是庸才。可派人去寻他前来一叙。”
接着,晁盖自己也想起一人,说道:“我等要在黄泥岗动手,那是安乐村地界。村中有一闲汉,名叫白日鼠白胜。此人虽无甚高强武艺,但颇有些机灵,更兼是本地土着,熟悉地形,消息灵通。让他做个眼线,探听风声,或是做些微末之事,都大有用处。”
公孙胜微微颔首,对晁盖、刘唐推荐的人选不置可否,目光却转向了吴用,笑道:“久闻智多星吴学究足智多谋,交游广阔,不知心中可有人选?”
吴用一直沉默饮酒,闻言将羽扇轻轻放下,面露尴尬,叹道:“惭愧,惭愧。吴用平日交往,多是村中闲汉,或如阮氏三兄弟那般的乡里豪杰。如今阮氏兄弟既已有主,仓促之间,倒是无人可荐了。”
吴用话语微顿,似是自嘲地摇了摇头。但他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的。
无人可荐?岂非显得他无用?更何况,这等大事,若全然倚仗他人推荐的好汉,他吴用在此事中的分量岂不大减?必须寻一个足以镇住场面的人,这才能将他吴用的作用凸显出来!
一个名字如同电光石火般掠过他的脑海——朱仝!
本县的马军都头,美髯公朱仝!此人武艺高强,在郓城县乃至济州都颇有威名,更兼相貌堂堂,义薄云天,若能将他拉下水……不,是请他入伙,非但能得一强援,更能借此机会,将郓城县的官府力量撬开一道口子,无论是对行动本身,还是事后应对官府追查,都大有裨益!
只是,朱仝身为朝廷都头,身份敏感,如何拉拢?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巧妙布局,绝不能如晁盖哥哥这般心直口快,直言相邀。
想到这里,吴用心中已有定计。他抬起头,脸上那丝尴尬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智珠在握的淡然。
……
朱安一行人自沧州返回梁山,舟船劳顿,但众人精神却颇为振奋。
尤其是朱震,此行见识了沧州的繁华、柴进的豪奢、武松的勇猛、石秀的侠义,更亲眼目睹了父亲谈笑间折服众人的气度,只觉得心中一片开阔,往日局限于梁山的视野,骤然宽广了许多。
船队驶入梁山泊水域,但见水天一色,芦苇青青,山寨轮廓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熟悉的号角声远远传来,令人心安。
刚在金沙滩码头下船,早已候在此处的阮小七便快步迎了上来,他先是对朱安抱拳行礼,唤了声“哥哥”,又与縻貹、朱震打了招呼,这才压低声音对朱安道:
“哥哥,一路辛苦。有件事需禀报哥哥知晓,金山码头那边的船老大张荣,前日托人递了话,想与哥哥见上一面。”
“张荣?”
朱安目光微动,一边示意亲兵搬运随行物品,一边缓步向山上走去,“就是那个实际掌控着周家船队的张荣?”
“正是此人。”
阮小七跟在身侧,神色略显凝重,“小弟前番按哥哥吩咐,去接收周家遗留的船队和金山码头,与此人打过几次交道。
他在船工、水手中的威望极高,据说水上操舟、辨风识流的本事,在整个京东都是数得着的,尤其是海上的本事,只怕这天下也难找出几个能稳胜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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