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长安城外的长亭却已聚满了人。车马辚辚,天气虽冷,但娇蕊外面依旧穿着新裁的缕金百蝶穿花裙,满头的金钗玉翠,跟周围穿着朴素、非灰即黑的素人一比,显得既高贵又富有,这让她看起来跟其他人有了很大的区别。单是站在那里就有鹤立鸡群的感觉。
她站在马车边上,频频地望向城门方向。翠缕在一旁轻声劝着:“小姐,詹公子许是被公务耽搁了……”
翠缕可真是没话说,从前丁小姐在的时候她就是丫鬟,如今同是丫鬟的娇蕊肯雇佣她,她依然愿意无怨无悔地做丫鬟。
翠缕是个好命的,前后两位小姐都十分疼她,知道她爱吃东西,在吃上从没有短过她,有好吃的第一个就想着给她留着。因此,一直真正逍遥快乐的,反倒是这位不起眼的翠缕。
现在娇蕊又遇到了麻烦,詹子龙建议她跟着翠缕回乡下去度日,娇蕊虽说贪图那单子上的东西足够丰厚,但依然还是不舍得跟詹公子分开。
翠缕就劝她道:“詹公子再好,他的母亲已然给他定亲了,听说还是一位高门贵女。抛开这亲事不论,就詹公子那样的人家,是不会容许小姐你进门的,你这样地留恋他,除了让你自己伤心之外,一点儿用也没有。再说,詹公子给了这么多钱,足够咱们在乡下活几辈子的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娇蕊道:“总不能就我们两个弱女子这样地生活,在乡下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翠缕道:“詹公子叫你跟我回去,定然是打听过了的。不是跟你夸口,我们家在村子里可是大户,只有我们欺负别人的份,谁敢欺负我们?我大伯家有四个儿子,个个虎背熊腰,力气大得惊人;我们家也有两个种田的哥哥,一个弟弟;还有我三叔、四叔、五叔家……总之,你跟我回去,不会挨欺负的。你若挨不住想嫁人,拿着这么丰厚的嫁妆,还怕找不到好人家吗?”
娇蕊本就是湖州本地人,在长安这样的大都市里,她总有一种局促的外乡人的感觉。就拿冬天来说吧,冷得缩手缩脚不说,满大街的羊肉汤的膻味和各种面食,总也吃不到米饭,娇蕊老早就想回湖州了。
娇蕊最终被翠缕劝得心服口服,对长安再没有半分留恋,只想快点回湖州去。两个人就收拾了箱笼物件,整整十六大箱,满满当当塞满了两辆马车,险得没有她俩坐的地方。
子龙见这番情景,又专门从威远镖局雇了四个人,陪着她们回去。
娇蕊嗔怪道:“公子说了要来送我,怎么还没来呢?”
话音未落,只见两骑快马踏碎晨雾疾驰而来。当先的正是子龙,官袍下摆还沾着夜露。他利落地翻身下马,目光在娇蕊脸上停留片刻,带着难言的复杂。
“行李都打点好了?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吧?”他问得克制,手指却不自觉摩挲着马鞭。
娇蕊正要答话,后方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世雄策马而至,官帽歪斜也顾不上扶,马儿吐着白气,径直冲到子龙面前:“子龙不好了!出大事了!”
他压低声音,但在场的人都听清了那句:“永兴坊又发生了命案,圣上震怒,传旨即刻让你我二人入宫面圣。”
世雄的戏演得很逼真,但子龙知道,如今师父可是从三品的羽林卫中郎将,此刻他亲自追来,是不放心,怕自己再跟娇蕊有什么牵连。
子龙眉头紧锁,望向娇蕊。这也许是二人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子龙终究是不忍心。娇蕊轻咬着唇,精心描画的远山眉微微蹙起,眼中已盈满水光,晶莹闪烁,惹人怜爱。
两人遥遥相望,欲语还休,真是一幅情人分别的感人画面。
这时世雄忽然下马,走到娇蕊身侧,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只见娇蕊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攥着帕子的手指节发白。她怔怔地望着子龙,目光从哀怨渐渐转为恍然,最后凝成一抹凄凉的决绝。
最终,还是转过身去,上了马车。
“老圈儿。”子龙唤过老仆,“你代我护送娇蕊姑娘回到湖州,把一切都安顿好了再回来。”
车帘落下前,娇蕊最后望了一眼长安巍峨的城墙。朝阳正从城楼后升起,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那眼神竟像是骤然长大的孩童,褪去了所有娇纵,只剩沉静的哀伤。
世雄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轻声对子龙说道:“我方才同她说,双鱼玉佩出现之后,之所以你再没陪过她,实则是因为你分身时伤了根本,再加之战八方的旧伤,早已不举,再也不能……”
子龙震惊地看着世雄,“詹叔,你怎可如此编排我?”
世雄却道:“哎~这个解释最合适,既解释了前情,又断绝了她对你所有的念想,走得痛快,保证以后都不会再主动联系你,岂不一举三得?既是以后都没有关系的人,举不举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又有什么要紧?”
子龙被世雄这话说得哭笑不得,点头道:“也罢,既要分离,就不能拖泥带水,如此我还要多谢詹叔你的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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