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卓英慢悠悠放下茶杯,眼皮都没抬:“哦,是你啊。”
张治中愣住:“啥意思?你不认得我了?”
罗卓英终于抬头,眼神冷得能冻住长江:“张总司令,你是谁我不知道,但你现在不是我的上级。”
“啥?!”张治中一屁股坐地上,膝盖磕在门槛上咚一声,“你再说一遍?”
“我说,”罗卓英缓缓起身,披着件洗得发白的军装,袖口还沾着昨晚烤红薯的油渍,“现在归陈诚管,不归你管。”
张治中耳朵嗡的一声,仿佛有人在他脑门上敲锣。
他眼前浮现出江水边炸飞的周排长、赵班长断成两截的身体、还有那些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饭就倒下的兄弟们……
“你他妈是在开玩笑吧?”他声音嘶哑,“老子冒着炮弹冲过来,你说我不归你管?!”
罗卓英耸肩:“这不是我定的规矩,是蒋委员长最新命令。”
“操!”张治中猛地站起来,手指颤抖着指向天花板,“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丢了罗店?日军拿着我们的地图准备突袭嘉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罗卓英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我没接到通知。”他说,“而且,你也不是我直属指挥官了。”
张治中气得嘴角抽搐,舌尖尝到一股铁腥味——不是血,是愤怒的味道。
“你这是要逼死我啊!”他吼道,“我是为了守住防线才来的!不是为了听你讲官僚主义笑话的!”
罗卓英看着他,眼神复杂:“我不是笑话你,我只是告诉你——现在,没人能替你做决定。”
这句话像一把刀扎进张治中的心脏。
他突然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权力交接,而是整个战场的秩序崩塌。
“所以呢?”他低声问,“我现在算个屁?”
“不算屁,”罗卓英语气缓了些,“你是烈士家属。”
张治中怔住:“啥?”
“你刚才说的那些事,我都记下了。”罗卓英掏出一支烟点上,火光映着他眼角细纹,“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如果我现在动兵,就是违令。”
“那你等着亡国吧!”张治中怒极反笑,“你信不信,等鬼子打进南京那天,他们会记得你的名字!”
罗卓英没说话,只是把烟掐灭,轻轻放在桌上。
那一瞬间,空气凝固了。
耳畔只剩远处炮声隐隐作响,像一只受伤野兽的哀鸣。
张治中转身往外走,脚步沉重如灌铅。
门外阳光刺眼,照得他眼睛生疼。
“等等。”罗卓英叫住他。
张治中停下,回头看他。
“你要真想救兄弟们,”罗卓英低声,“别靠命令,靠脑子。”
张治中皱眉:“什么意思?”
“你不是指挥官了,但你可以是谋士。”罗卓英眼神锐利,“去找到那个送错地图的新兵蛋子,让他带你去看真正的作战室——那里藏着我们最深的秘密。”
张治中瞳孔一缩:“你是说……还有别的地图?”
“不止一张。”罗卓英点头,“是我们故意留下的假情报,用来钓鱼。”
张治中猛地抓住他的肩膀:“你早知道这事?!”
“知道。”罗卓英苦笑,“但我不能动,因为没人信我。”
这一刻,张治中终于懂了什么叫“棋局”。
原来不是谁都能下棋,有些人只能当卒子,被人推着走。
他转身离去,背影挺直如枪。
风卷起他的衣角,带着硝烟与泥土的味道;
鼻腔里弥漫着战火后的焦糊香;
舌尖残留着未咽下的苦涩;
耳朵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身体却异常平静——因为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他找到那个新兵蛋子,是个瘦猴样的小伙子,脸上还挂着泪痕。
“你为啥要把地图扔灶膛?”张治中蹲下来问他。
小兵低头:“我以为那是废纸……我还以为……你们不会看。”
“傻孩子。”张治中拍拍他脑袋,“你以为我们在乎一张纸?我们在乎的是活下来的人。”
小兵哭了:“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张治中站起身,眼里有光,“你帮了大忙。”
他带小兵去了地下作战室,里面堆满文件、图纸、甚至还有几瓶老酒。
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战略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日军行动路线,而其中一条线,竟然是反向的!
“这是……”张治中呼吸急促,“诱饵?”
“对。”小兵指着一处标记,“这是我偷偷画上去的,我想补救。”
张治中盯着那条线,突然笑了:“你小子,比我还会玩心理战。”
他拿起笔,在地图另一侧写下一行字:
> “欢迎来到地狱,亲爱的敌人。”
那一刻,他不再是失势的将军,而是一个即将逆转局势的猎手。
夜幕降临,日军果然按计划发动总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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