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江陵城南,望江楼。
这座平日里供文人墨客饮酒观景的高楼,此刻早已歇业,在一片寂静的夜色中,俯瞰着沉睡的城池和远处流淌的长江。
顶楼,临江的窗户大开着,夜风灌入,吹得烛火摇曳。
诸葛瑾瑜独自一人,凭栏而立。他没有看江,而是俯瞰着灯火稀疏的城池,神色平静。
身后,影七隐于阴影之中,气息全无。
吱呀——
通往顶楼的木梯传来一声轻响,一个高大的身影,拾级而上。
来人一身寻常的短打劲装,但腰板挺直,步伐沉稳,行走间带着一股军人的煞气。他脸上棱角分明,眼神锐利,正是武库副统领,霍峻。
他一眼就看到了窗边的那个年轻人。
比想象中还要年轻。
霍峻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心中那份怀才不遇的愤懑,让他对身居高位的世家子弟,天生就没什么好感。
他将那枚刻着“瑜”字的玉佩,重重的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别驾大人好雅兴,深夜召我过来,就是为了吹风看风景?”他的声音洪亮,带着压不住的火气和嘲讽。
被人拿捏着前程,让他感觉十分不爽。
有本事的人,都傲。
诸葛瑾瑜心中暗笑,这脾气,对胃口。
诸葛瑾瑜缓缓转过身,没有理会霍峻的无礼,只是伸手指了指远处城西的一片区域。
“霍将军,你看那里,是什么地方?”
霍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片密集的仓库区,其中最大的一座,他认得。
“城西丙字七号仓,归工库管。里面存放着桐油、麻布、干草这些军用物资,一共三千石。”他脱口而出,语气里带着武库统领的专业和自负。他对江陵城内所有军备仓库,都了如指掌。
“记得很清楚。”诸葛瑾瑜点了点头,“是个重要的地方,对吗?”
“自然!”霍峻冷哼一声,“要是着火,半个江陵城都要遭殃。别驾大人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诸葛瑾瑜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抬起手,伸出三根手指。
“三。”
“二。”
“一。”
当他最后一根手指收回的瞬间——
轰!
远处那片黑暗的仓库区,猛地爆起一团巨大的火光!
那火光瞬间将半个夜空染成了橘红色。紧接着,冲天的烈焰撕裂了屋顶,疯狂的向四周蔓延。
“走水了!走水了!”
“快救火啊!”
寂静的江陵城瞬间炸开了锅。凄厉的铜锣声,人们惊恐的呼喊声,乱成了一片。
霍峻的瞳孔,在这一瞬间,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他猛地回头,死死的盯着诸葛瑾瑜,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他刚才说什么?
他在倒数!
他竟然在为这场大火倒数!
这不是天灾!这是人祸!是他干的!
一股寒气,从霍峻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眼前这个文弱书生般的年轻人,在他眼中的形象,瞬间变得恐怖和诡异。
在戒备森严的江陵城内,精准的在预定时间,点燃一座存有三千石军用物资的仓库……这是何等通天的手段?他手底下,究竟掌握着一股怎样可怕的力量?
“别驾大人……你……你疯了!?”霍峻的声音变得嘶哑,“三千石军资!这可是足以杀头灭族的大罪!”
“罪?”
诸葛瑾瑜笑了,笑得云淡风轻。
他重新转过身,凭栏看着那场越来越大的火灾,仿佛在欣赏一场绚烂的烟火。
“霍将军,你再仔细看看。”
看什么?
霍峻强压下心中的骇然,再次凝神望向火场。
火势确实凶猛,但似乎有些不对劲。
按理说,存放着三千石桐油和干草的仓库,一旦起火,火势应该更爆裂,甚至会引发连环爆炸。可眼前的火,虽然看起来大,却少了几分内容,更像是空架子在燃烧。
而且,城内的救火队反应也太慢了。这么大的火,按规矩,四城的驻军应该立刻出动,可直到现在,也只有零星的更夫和民壮在瞎忙活。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霍峻的脑中。
他猛地看向诸葛瑾瑜,嘴唇发干,颤声问道:“你……你把仓库……搬空了?”
“不止。”
诸葛瑾瑜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笑容。
“丙字七号仓,连同它旁边的五间仓库,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被我的人搬空了。里面的东西,现在正在我的船上,顺着长江,运往一个你想象不到的地方。”
“至于城里的救火队和守军,”他悠然的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热气,“他们的主官,昨晚都凑巧吃坏了肚子,此刻大概还在茅房里出不来吧。”
霍峻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搬空仓库……控制军官……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纵火了!
这是一场算计到骨子里的惊天阴谋!
他看着眼前这个气定神闲的年轻人,第一次感到了恐惧。这简直是神魔才有的手段!把整个江陵城的军事部署玩弄于股掌之间,而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竟然都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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