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秘书,找到了吗?民国二十六年的年鉴。老王头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带着迟缓的沉重。
找到了,麻烦您了王师傅。她迅速收回思绪,抱起那本厚重的商业年鉴转身,胸针上的珍珠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微弱而坚定的光芒。就在刚才那短短几秒钟内,她用留着长指甲的右手食指,在丙-73号牛皮纸袋内侧,快速而隐蔽地划下了商会密室的方位图——那个只有孙志远和几名核心汉奸成员才能进入的地下密室,此刻,恐怕正回荡着发报机急促而隐秘的滴答声,将无数情报发往南京的日军司令部。
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布,从天空垂落,严严实实地笼罩住整个山城。林秀雅提着一个空菜篮,装作下班买菜的样子,走进熟悉的巷子。墙上,不知是谁新刷的粉笔标语抗日救国,人人有责,已经被傍晚的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只剩下几道淡淡的白色痕迹。二楼阁楼的窗户,本该透出母亲为她留的昏黄灯光,那是她在这座冰冷城市里唯一的温暖慰藉。她习惯性地抬头望去,脚步却猛地僵在原地——窗帘的缝隙里,那盏凌啸岳特意为她准备的、本该彻夜亮着的蓝色台灯,此刻,是熄灭的!
心脏骤然缩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这是凌啸岳教她的紧急撤离信号!蓝色台灯熄灭,意味着组织暴露,必须立刻撤离!她猛地转身想走,却冷不防撞进一个坚实而冰冷的胸膛。一股浓烈的、属于特高课制服的樟脑丸和皮革混合的气味,呛得她几欲作呕。下一秒,渡边一郎那双带着白手套的冰凉手指,凶狠地掐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林小姐深夜出来采购,真是贤惠淑德啊。男人的中文说得字正腔圆,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韵律。他穿着笔挺的黑色制服,腰间的武士刀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军靴毫不留情地碾过她掉在地上的菜篮,西红柿、鸡蛋摔了一地,鲜红的汁液在青石板上洇开,像一滩刺目的血迹。只是不知,林小姐在档案室里,那本商业年鉴看得如何?可有什么...意外收获?
他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意。林秀雅知道,她暴露了。但她的脸上,却缓缓绽开一抹平静的微笑,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一抹晚霞。
阁楼木质楼梯的吱呀声,像淬毒的针,刺破了林秀雅强装的镇定。她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成冰,顺着血管缓缓下沉,冻得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透过门缝,两个身着黑色短褂的男人,像两头沉默的猎豹,正拖拽着一个沉重的麻袋。那麻袋在木地板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而每一次撞击地面的闷响,都像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砸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突然,麻袋的一角滑落,露出了一截熟悉的灰色布料——那是父亲最爱的长衫,他总说这料子穿着舒服,逢年过节才舍得拿出来。可此刻,那衣角却像破败的旗帜,无力地垂着,上面赫然沾着几块暗红的污渍,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极了干涸的血迹。林秀雅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太君饶命!”一声凄厉的哭喊不受控制地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她的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坐在冰冷的瓷砖上,掌心被粗糙的地面硌得生疼,指甲深深抠进肉里,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他们逼我的——是孙会长,他说如果我不听话,就……”她语无伦次,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声音里的颤抖却出卖了她。
渡边雄一缓缓蹲下身,军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沉闷而压抑。他那双总是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此刻像鹰隼般锐利,直刺林秀雅的灵魂。他用军刀的侧面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冰冷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刀刃光滑如镜,清晰地映出她惨白如纸的脸,失魂落魄的眼神,以及……眸底深处那一团无论如何也不肯熄灭的,微弱却倔强的火焰。
“孙会长说,”渡边的中文带着生硬的口音,却字字清晰,“林秘书今天去了档案室三次。每次停留的时间,都足够你记住不少有趣的东西,是吗?”他突然轻笑出声,那笑声像毒蛇吐信,“可惜啊,你的家人,恐怕等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军刀微微转动,锋利的刀刃贴上了她细腻的脖颈,寒意瞬间侵入骨髓。
林秀雅绝望地闭上眼,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父亲的笑容,母亲的叮咛,弟弟在学堂里获得的奖状……一幕幕在眼前飞速闪过。难道,这就是结局?就在刀锋即将划破皮肤,带来剧痛与黑暗的瞬间,远处突然传来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破了夜的寂静。
渡边的眉头瞬间拧紧,脸上闪过一丝烦躁与不耐。他起身,抓起腰间的对讲机,里面传来急促的日语呼喊,似乎是码头方向出了什么乱子。就是现在!林秀雅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求生的本能与复仇的怒火交织,让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猛地抓起脚边刚才失手打碎的茶杯留下的碎瓷片,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划破了渡边握着军刀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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